若想捞钱,就该把工程控制权攥在手里,或者先抛饵,等着冠宇集团自动咬钩。无条件交出项目,说明这不是香饽饽,而是咬不动的鹅卵石。
崔明智顺着她的思路琢磨:“您是说莲花乡有厉害的村霸?可这次哄抢事件不是没见有狠角色露头吗?”
帅宁正拿着保湿喷雾给脸蛋补水,双目紧闭微微皱眉道:“莲花乡十三个村呢,昨天只接触了两个,说不定刚进入浅水区,还没惊动深水里的怪物。”
崔明智如梦初醒,捶着薄被连连赞同。
自从农村贯彻执行基层民主选举制度以来,一些恶棍、流氓和大宗族或依靠财力、暴力或凭借族中人多势众,进行非法拉票和赂选,把持了乡村的行政领导权,使基层组织成为己方的保护伞。
他们得势后对内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对外排斥异己,鱼肉投资商,抵制上级政府下达的政令政策。
由于农村居民普遍法治意识淡薄,遭受侵害大多忍气吞声,监管和司法部门又因为种种障碍无从查办治理,使得政府在基层的公权力不断削弱,助长了村霸们的气焰。
凤凰男出身的崔明智对此有切身体会,老家就有好些个村霸团伙长期倚强凌弱,干尽强吃黑占、欺行霸市、坐地纳贡的坏事,让老百姓们苦不堪言。
想要了解相关情况,叶茹薇是现成的线人,帅宁留崔明智在鹊州养伤,自己先回上海推进工作,着令设计部启动金辉世家的规划和单体方案设计,工程部派遣项目经理去莲花乡开展公路修建事宜,之后召见叶茹薇。
“叶工,你搞过寺庙设计吗?”
叶茹薇以前是职业建筑设计师,承接过这类项目,上次跟帅宁去莲花乡考察,见她去莲米村查看废庙遗址,还进行了数据测量,就猜她打算重建那座庙。
帅宁的意思是在遗址基础上建一座“伽蓝七堂制”的小庙,不用多豪华,做到小而精即可,造价控制在1000万以内,设计方案由叶茹薇全权负责,这笔提成会单独算给她。
叶茹薇知道老板在为花果岭项目添设人文景点,主意倒好,但不知日后如何运营推广。
帅宁交代完毕,查问起莲花乡的民情,顺带告诉她崔明智受伤的始末。
叶茹薇甫闻此讯,也仿佛遭受拦路抢劫,脸似筛子漏光了血色。
“他现在还在鹊州?什么时候出院?”
“可能还得两三天吧,医生说是留院观察,没事的,你别担心。”
叶茹薇难以从命,眼眶里波光闪烁,人也像浪尖上的舢板神色摇摆。
帅宁取笑:“这么牵肠挂肚,你俩分手是闹着玩的?”
叶茹薇听她道破私事,血潮反扑上脸,拘谨道:“我和崔明智还是朋友,应该关心他。”
“回头再关心吧,先说正事。”
“好……我们那儿是窝着几个地痞流氓,但算得上村霸的只有白莲村的村委会主任皮发达。”
这皮发达现年40岁,家里七兄弟,连上族亲,皮家共有百十个壮丁,男女老幼三四百口,是当地的大宗族。
皮发达靠着这些人头做基本盘,五年前通过选举进入村委会,对全村事务取得了实际控制权,其后纠结一干无业闲散人员形成恶势力,在村镇称王称霸,压榨乡里。遇到反抗者,轻则骚扰辱骂,断水断电,重则暴力伤残,打砸财物。
“他们村的人没有不怕他的,逢年过节必须给他送礼,哪家不送就会被借故找茬,加倍勒索回去。上面派下来的低保名额、扶贫款项物资都被他私吞分给亲戚朋友了,真正困难的人家一分钱拿不到。他和他的同伙还任意强占村民的耕田和宅基地,动不动聚众打人,吓得好些户人家呆不下去,举家逃去外地不敢回去。有外来户想在他们村搞点水果种植和养殖业,他开口就让人家分一半利润做管理费,不然就天天派人骚扰,放火烧人家的工棚,往人家的鸡圈鱼塘里倒农药,不知坑了多少人。他们村人均年收入还不到2000块,家家穷得叮当响,只有他们家成天吃香喝辣,穿名牌开豪车,花的都是不义之财……”
帅宁估计这姓皮的就是卢平给她挖的坑。
白莲村是莲花乡幅员最大,人口最多的村,位于花果岭项目的核心区域,将兴建豪华庄园会所、高科技农业体验馆,婚庆中心和精品民宿区,承载着加强片区识别性的功能。
要冲地带蹲着这样一个山大王,攻坚难度巨大。
崔明智出院前夕听说此事,请示要不要先去白莲乡拜拜山头。
帅宁一口否决:“先头部队还没开进去怎么能示弱?让那皮发达以为我们好欺负,其他村子就会对他马首是瞻,联合起来讹诈。那伙人都是喂不饱的狗,再拿四个亿也不够他们贪。”
崔明智心想花果岭项目本就囊中羞涩,现又遭虎狼瞵眈,内忧外困,境况堪忧。自己是没辙了,姑且凭老板调度,能走多远是多远。
他怕耽误工作,提前出院赶回上海,帅宁办公室的文件已堆积如山,他代为处理忙碌一整天,晚上带着高烧下班,进门便困倦地倒在床上。
家里冷锅冷灶,温度都像比室外低了十几度,冻得他瑟瑟蜷缩。回忆叶茹薇在时,家里粮草齐备,随时有现成饮食取用,哪像现在一口热水都喝不上。
那时为了前途舍弃爱人,分手后并没走上康庄大道,尤其是伤病缠身的当下,感觉陷进了死胡同,看不到峰回路转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