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十里绵延的简陋棚屋,里面住着的全都是逃难来的百姓。四肢健全的全都继续往内陆跑了,剩下的若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被吓得痴傻的。他们每日只有米粥果腹,整日呻吟哀怨。
她忽然意识到,这里的每一个人,恐怕都已经家破人亡。
国仇家恨...苏云落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师父月白的绸布衣角,忽然觉得在国难当头之际,还纠结于自己小小的家恨,实在是太幼稚了。
白夜看似冷淡地扫了一眼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用力到骨节发白,以一个不可见的弧度扬了扬嘴角。
也不知道媳妇先前哪根筋不对,竟然觉得是他杀了她们全家。
城中所有说得上话的宗族耆老,大小官吏,周围庙观的和尚道士全部都聚在了知府正堂中,一起商讨对策。
白夜这个司天监的国师当然更是一来就成了座上宾。
李晚明却依旧低调微服,跟在他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穿着黑衣的大弟子。
也有人说国师过来防御妖气竟然还带两个孩子。
不等师父回话,白羽瞬间就不爽了,扁着嘴脚下一踏就只听轰的一声,门边镇守的石狮子轰然倒地。
“我不是小孩子了!”
一种自以为是窃窃私语的大人们都吓坏了,纷纷拱手道歉,只有白夜强压住心头自豪,冷冷说了他一句:“胡闹。”
夜叉族骨血独特,原本幼年时若是没有同族长辈庇佑,极难长大。可是成长周期又太长,经常是青黄不接,后继无人。
白夜幼年时过得十分凄苦,就是因为他本是族中最后一只夜叉。
孤苦无依,不得庇佑,在冥界处处被欺压。这小子倒好,混了至阴之血,虽然长得慢,却得天独厚...
除却已经卷铺盖全家逃亡的宗族和世家,贵阳剩下的耆老官吏,道士和尚依旧坐了满满一屋子。
苏云落四周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日在街上碰到的青衣老道。
他不是说他是贵阳城外道观的吗?心中的疑虑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她甩了甩头,当务之急应该聚精会神,共同商讨解决之法。多多少少也有些明白了师父口中所说的道,若是神功能用于救万民于水火,岂不比杀光仇人来的更有意义?
可是入座多时,也不见有人发话,大家都是一脸沉重,让人十分不舒服。
知州大人作为官长,抬眼偷瞄了一下坐在上首的国师夜,京城来的人不开口,他也不敢说话呀。
谁知白夜一直气定神闲地喝茶,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是城外道观的住持李道长沉不住气了,率先开口:“我派祖师曾留有降妖捉妖的典籍。吾等有亏先师,让此等典籍在藏经阁落灰了许多年,无人修炼。但本次联手抗妖,吾辈道门还是愿意身先士卒,用师祖的方法与他们斗上一斗!”
“阿弥陀佛。”佛门的大悲方丈此时也放下了道佛之争,张口符合:“李道长豪气干云,敢为人先,真乃道之典范。吾等愿意为你们诵经加持,也愿派出武僧助你们一臂之力。”
“好!”
一见两派大头达成了协议,众人纷纷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样,信心大增,纷纷附和道:“我张家子弟也愿意助力!”
“陈家必派精壮出战!”
“李道长可否公开道法典籍,供大家学习捉妖之术?”
“这个方法好!”
李道长抚了抚胡子,明显有他打头之后大家的话匣子都打开了,你一言无一语地商讨献计,这都是他的功劳,三清祖师可要记好了。
他想着又加了句:“虽然对付妖物吾辈没什么经验,但是我道观前些年镇压的冤魂厉鬼可不在少数。那些妖再可怕,也不过是动物所变,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就是!!”
“李道长说得对!”
“没什么好怕的!”
“那些逃了的人真是胆小如鼠!也不想想大家天天吃饭还杀猪宰羊呢!动物有什么可怕的?!”
这话一出连不明所以的苏云落也有了信心,忍不住看了师父一眼,却见他依旧是一言不发,面色复杂。
场中忽然有人冷笑了一声,跟当下被炒热的气氛十分不符。所以即使声音不大,却异常突兀。
李晚明只觉得这些人类真是狂妄自大,可是笑完了之后立刻又恢复了刀劈斧凿般的严肃脸,半分表情都没有。
所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坐在他身前的白夜身上。
白夜只得放下茶杯,缓缓地开了口:“没用的...”
他话明显还没说完,就被李道长打断了:“怎么就没用了!贫道先前还听说国师大人道术高超,手眼通天,没想到也是胆小鼠辈!”
竟然能把国师都压一头,李道长心里得意急了。
可是此时却没有人接他的话继续起哄,似乎大家都在细细观察国师的脸色,等着白夜继续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