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撩起围裙擦了擦手上未干的水渍,转身跑进客厅里去接电话。
庄小怜侧着头,将一把顺滑的头发捋在胸前细细擦着,嘴里打了个呵欠,她每日午时必睡上半个钟头,好想念吹风机,不过天气热,虽然头发又长又密,也就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半干了。
她站起身准备回房睡个午觉,忽然听见阿彩从客厅里探出头来叫道:“三小姐,有位姓宁的少爷打电话找您。”
这话一出,庄先生顿时放下手中的《西游记》,庄太太放下记生活费的小本子,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女佣阿彩。
阿彩被弄得一愣。
庄小怜微微一怔,起身将帕子放在板凳上,抬脚便向客厅走去。
庄先生看了一眼搁在桌面上的话筒,眼神示意阿彩走过来,然后压低声音兴奋道:“是姓宁吗?没听错?”
阿彩疑惑的点点头,“是啊。”
庄先生和坐在对面的庄太太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庄太太斜了斜嘴角,好像在说----看,我说对了?
庄先生一想到未来跟燕城富商宁家成了亲家,瞬间摇头晃脑心情很好的哼起京剧来。
庄小怜走到电话旁坐下,拿起话筒放在耳边:“你好,我是庄怜怜。”
林蕴生本相早上约庄怜怜的,怕人家早上有事要做,到底挨到了吃过午饭,就迫不及待打了电话来,听到那温软而低浅的嗓音,他心脏不由自主的跳快了一拍,脑海瞬间勾勒出那张秀美绝伦的面庞。
庄小怜听见电话里瞬间便传来一个男声:“你好,我是林蕴生,今日天气甚好,林某想邀请庄小姐去看电影,不知庄小姐可否赏光?”
庄小怜一惊,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笑容,原来是林少爷,不是宁少爷,阿彩国语不标准,将林念成了宁,在看见庄太太揶揄的目光后,她忙收敛了下去,转了转脸低声道:“好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明显高兴起来:“那么----我来接你好吗?”
庄小怜有些惊讶,这人这么快就将庄家打探清楚了!可见昨日,他对庄怜怜是有意思的,竟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然而她到底放下心来,忙开口:“不用了,我们电影院门口见。”
“好,三点钟,光明电影院门口见。”
庄小怜放下电话,庄太太走到她身边坐下,脸上笑眯眯道:“看电影啊?换身漂亮的衣服去,哦,对了……”伸手从包里数出几十个铜板塞在她手里,“拿着备用,虽然人家不至于让你付钱,也别让人看扁了去……”
庄先生喝了一口阿彩新泡的茶,砸了砸嘴,发现阿彩又泡错了茶叶,然而因为这一件“喜事”,心情还是相当愉悦的,他抬眼看了一眼三女儿笑着接口:“拿着,拿着…我是顶赞成年轻人自由恋爱的……”
庄小怜一哂,收了钱站起身来,“嗯,我回去换件衣服。”
庄太太笑眯眯的点点头,三女儿又懂事又听话,要是每个女儿都是这样就好了。忽然想到什么,朝已经走到门边的女儿叮嘱道:“换好衣服就雇黄包车去啊,别省钱,别让人家等久了……”
庄小怜失笑,唉了一声,回房换了一件新做的兰紫色的短袖旗袍,旗袍长至小腿中间,上面有银色的暗纹,这样长度的旗袍,她觉得她们这样的年纪穿了是最有韵味的,太长则有些古板,太短则有些轻浮。
庄小怜换好衣服,坐在镜前,头发还未干透,她将两侧的头发撩起来,用一个赛璐璐的蝴蝶结发夹别在脑后,梳了梳斜刘海,戴了两粒小小的白珍珠耳环,这耳环还是出嫁的大姐送她的。
香兰正在做作业,看见她三姐又是换衣服又是打扮,一下子反应过来,“那人约你了?”
庄小怜平淡的点点头,脸上一点约会害羞的痕迹都没有。拿上布包,挑开帘子就走了出去。
……
光明电影院有燕城第一影院的盛名,今年二月才建成,是由本地的一个商人和m国人合资建造的,流畅的圆弧曲线从大厅顶部环绕着整个影院,装修得极具西方建筑风格,里面设有茶室、酒牌会室、咖啡厅、等候室,当然这一切都是庄小怜听女同桌说的,她穿来这里一年了,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电影。
电影院门口竖着一座五彩闪烁的广告牌,门口摆着两盆青翠欲滴的绿叶盆栽,穿堂里人来人往,玻璃门光可鉴人。
林蕴生站在广告牌旁边徘徊,不时看向一个方向,不时低头看手腕上的金表,两点四十五,两点四十八,两点五十,两点五十五,几分钟的时间,可他却觉得等了很久似的,也许是他太想见到她了。
林蕴生又一次低头看表,抬起头,面前正好停了一辆黄包车,车上的少女弯腰走下来,林蕴生眼睛一亮,抢先走上去掏钱付给了车夫。
少女反应过来,嗳了一声,急急忙忙打开包要掏钱,“还是我来,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不妨事,一点小钱,本就是我约庄小姐出来的,这钱我来付是应该的。”林蕴生露出一个标准的绅士笑容,车夫早已经接过钱走了。
庄小怜便笑了笑,几个铜板儿的事,再推脱就显得她小家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