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北豫回京许久,师父从未离过咸阳,却偏生在这个时候回了番禺,这一切,若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些。身为王者,他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漏!
试探也好,疑心也罢,沈逸,他除定了!当初凡是亲眼目睹他如何弑父弑君的人活在这世上一日,他都如芒在背,做了这两年的君王,他早就动了除之后快的心思。
第33章 陌路离心再相试
咸阳的秋意,总是霎时间便能觉出味道来,本还徜徉在盛夏之中,却不过转眼须臾,便能觉出秋风寒凉,秋雨凄清。连日的阴雨不断,青石铺就的路面湿嗒嗒的几乎要渗出苔藓来,分明是地处西隅的咸阳,却硬是造就了一副江南城乡的样子。
咸阳宫的墙壁经雨水浸透,赤红的漆硬是能透出一股血红。窗外阴雨不断,仪元殿中的气氛亦是愈加凝重,议事前殿中,北豫坐在上首,暄景郅、杨千御与夏燕青等人分坐下首两旁,只道是暄相病愈,首次议政。
“陛下,当真要诏六皇子回京?”杨千御坐在右手首位,声音沉沉。
北豫一手搭在身前案沿,抬眼扫过下首的杨千御,眼fēng_liú转间,滑过暄景郅不辨神色的面庞,朗朗开口:“六弟自先帝时便一直随沈将军在外历练,多次领兵与乌单国交手,多大胜而归,实乃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目光不自觉的再次泠泠扫过左手的暄景郅,这一次,师徒二人颇有默契的,目光交汇,眼神触碰间,暄景郅便将此事猜了五六分,而北豫,到底未能看出师父的心思。看不出,猜不到,那,便只有试探。何况,这接下来的话,亦是他早就打算好的,再次接口时,依旧是那副淡然:
“如今沈将军将要往东驻扎,朝中不可无一员大将而立,朕思来想去,便只有六弟最为合适。”拿起手边茶盏,合盖微抿,武夷山产出的上等大红袍,味道极重,待品过其中滋味,再道:“诸卿以为如何?”
自然,这句话中,并非只有六皇子北辰回京是要议的重点,重中之重,根本就是沈逸离京。莫说在座的四人,就是放眼庙堂,众人都心知肚明,若是没有上将军沈逸,北豫当年焉能顺利登基。
而今,据当年已过两载,当初朝中两大盘根错节的顾言之与燕离墨早已掩了锋芒。燕离墨自是不必再提,当初燕氏一门数百条人命血溅京城,震慑了多少怀有二心的朝臣。两年来,顾言之也偃旗息鼓,过着明哲保身的日子。众人皆道,北豫这位新帝的权,当真是收的已然七七八八。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历朝历代皇帝惯用的手段。
夏燕青抬眼扫过上首的暄景郅与杨千御,低头不语,相爷与中书令尚未开口,自是轮不到他一个客卿在此先言。杨千御眼风看过暄景郅,见后者并无开口之意,便开口道:“沈将军要离京?”玲珑剔透如杨千御,自然不会再多嘴问上一句:敢问陛下,是何缘由。北豫是天子,莫说他只是要令沈逸离开,便是他想要了沈逸的性命,他杨千御也绝对不会多嘴一句。
“驻守东南的司马将军年事已高,前日来表请奏,望告老还乡,朕已恩准。”顿了顿,继续道:“东南边境,毗邻南烜,朕不得不重视,只有朕之心腹才可担此重任。”
“既是陛下已有打算,臣以为,此一举措甚是妥当,六皇子既是陛下幼弟,在外从军苦寒多年,理该回京安养,帮陛下定这社稷庙堂,只是......”夏燕青沉沉拱手而言,略微一停顿,再道:“只是,臣以为六皇子手中虎符事关重大,合该,由陛下亲自掌管,才更加稳妥。”
言一出,本端着一副不干自身的暄景郅端着茶盏的手骤然一顿,随后又面无表情的继续饮茶。而北豫,亦是心中存了三分诧异,而更多的,则是欣赏,收兵权,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中意做的一件事。
六弟北辰,北豫有心提携为自己心腹,却终是不敢轻用,若是收权太快,未免落人口实,而夏燕青,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台阶。
“老师以为呢?”
暄景郅由始至终并未开口,直至现在,北豫终究按捺不住,先行相问。
暄景郅抬头,对上北豫颇有些期颐的眸子,目光沉沉,嘴角,甚至是还勾出了笑意,却也终究是如万丈悬冰之下的寒意。
对上师父眼睛的那一瞬间,北豫便知道,师父,已然将自己的心思摸的完完全全,若不是有旁人在,只怕北豫早已躬身侍立。
暄景郅久久不语,杨千御与夏燕青自是极有眼色,躬身离开。
仪元殿中,便只剩了暄景郅与北豫。
北豫抬步走向暄景郅:“师父......”
暄景郅抬眼瞧他,终于开口:“怎么?”
自天子山归来,一路在暄景郅的扶持下登基,再至处理政事由生疏到娴熟。两载余来,北豫也早已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坐的越发得心应手,这天下的男儿,任是谁,都有一股手揽天下的豪情壮志,更何况,是北豫这样的人。
两年多的时光,早已将北豫磨砺的越发大气,举手投足间的凌厉与胸襟,早已是一个帝王应有的气度。自然,每道奏折上的朱砂批文,句句珠玑,字字要害,亦是暄景郅一板一眼一字一句教出来的。
自古以来,储君的课业便没有只是太子傅授业的道理。帝王之道,用人之道,真正的帝王心术,《商君书》中的要领摘要,只有皇帝亲授。是以,从古至今,哪一朝的东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