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内大臣, 竟然毒害御派钦差----你怎么解释?!”一路坐在囚车内吃着草根树皮度日的索额图跪在康熙面前时已然蓬头垢面,他的手脚上俱拴着铁链, 身上的白色囚衣满是尘土。康熙将御案上的官服用力甩在索额图面前, 衣服上的纽扣砸到了索额图的眼角, 现出一道淤青。
“既……既然毒酒都在衣袖上,那奇里大人一定就没有死----”索额图冷笑一声,他现在才明白所谓的钦差只不过是康熙设下的套罢了。怪只怪他一心提防着佟懿儿生下能与胤礽竞争储君之位的嫡子, 轻易进了“奇里”设的局。
“他死与不死, 你卖国的罪责都逃不掉了!”康熙当然不能告诉索额图“奇里”就是佟懿儿的事实。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蔑笑, “你是嫌我大清土地太多,让给那罗刹一点点卖个人情还挺划算是吧?”
“那也是那奇里----不信您问问张诚神父----”索额图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猛然想起当初奇里似乎说了一句“打点妥当”的话,现在把罪过推到别人身上,索额图还有希望。
“奇里……奇里就是朕!”康熙忽然站起身来, 将桌上的青花瓷茶盏摔了个粉碎,用一双利刃般的眸子盯着索额图道, “朕在登基以前的乳名就是奇里,你的意思是----朕怂恿了你把土地让给罗刹人?”
“奴……奴才不敢!”康熙举动让索额图的脑袋嗡一下炸开了----“奇里”怎么可能是康熙呢?他明明送他们出了京, 又在京城等着他们回来,怎么可能还□□在他身边呢?
“朕是皇帝,朕的身影当然可以遍布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如果这样的诱惑就能让你迷失,那只能说明你本心就是如此, 与人无尤。”康熙走到索额图的左侧, 连看也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为了保成,你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奴才不替他想,您会替他想吗?您的‘嫡子’可不止太子爷一个!”现在已经是日薄西山,索额图反而无所畏惧了,他忽然抬起头来,双眼噙着泪水,“您还有四阿哥胤禛,我那可怜的侄女……还剩下什么?!”
“保成不需要您替我想!”
乾清宫后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十六岁的胤礽站在门前,吓了康熙与索额图一大跳。
“太……太子爷----”索额图在胤礽面前一直是意气风发的,如今这般邋遢,他实在无颜抬头,只得俯首跪拜。
“儿臣请汗阿玛严惩索额图,告慰孝懿皇后额涅的在天之灵!”令索额图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胤礽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径直走到康熙面前跪地请求道,“儿臣当初心慈手软,未能及时揭发其不轨之心,险些酿成大祸,还请汗阿玛恕罪!”
“索额图,你听见了吗?”康熙背对着胤礽与索额图,看着面前的紫檀木屏风冷静道,“你真可怜啊,养了一只‘白眼狼’,朕都替你可惜了----”
“傻孩子啊傻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孝懿皇后随时都可能让你一朝一无所有哇!”索额图现在什么都明白了,破坏他“大业”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一心扶持,当亲孙子一般维护的胤礽,他不禁伸手拍了拍前额,失望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下来。
“会让我一无所有的是你----离间我与父皇的关系,我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胤礽这些日子以来思考了许多,回忆起与佟懿儿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女子一直在告诉他要亲近父皇,要相信自己的父亲。现在他终于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可惜佟懿儿已经成了孝懿皇后,再也回不来了。想到此处,胤礽已是泣不成声。
“朕看,你比那鳌拜、吴三桂什么的还要可恶千倍百倍,简直……简直就本朝第一罪人!”康熙听了胤礽的真心话,内心十分震动,当即上前将胤礽搂在身前冲索额图怒道,“但是朕不想杀你……就让你下半辈子都呆在与世隔绝的屋子里吧,黑灯瞎火的,好好做你的黄粱美梦!”
“奴才……谢主隆恩!”索额图想起当年被自己亲手擒拿的鳌拜,也是这样灰头土脸地离开这座紫禁城的。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可是拼搏了整整二十年,他却成了第二个鳌拜----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康熙二十八年九月,索额图以勾结外国、谋害钦差等数款大罪永远圈禁于宗人府。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懿儿她……真的死了?”自打知道皇后崩逝,原本就年老体弱的太皇太后一时禁受不住打击,开始卧病在床。这日处理完索额图的案子,康熙匆匆忙忙赶赴慈宁宫探望太皇太后,形容枯槁的太皇太后握着康熙的手,已是气息微弱,“还……还是要有皇后啊----”
“皇祖母放心,二舅舅的yòu_nǚ下个月就进宫了,带着十三阿哥胤祥----朕会立她为后。”康熙特意强调了一句“十三阿哥”,果真让太皇太后浑浊的眼睛瞬时有了神采----能带回十三阿哥的,只有佟懿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