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忙,忙得好像还瘦了一圈,心里着急地想做点什么,却始终帮不上忙。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她像陀螺一样转来转去,一直到第三天。
这一天晚上,雷声轰鸣,瓢泼大雨倾天降下,淋得路上的行人猝不及防。柳千树从门口跑进来时,身上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已经湿透了,整个人像筛糠一样颤抖着,不停地打喷嚏。
缨和立马从抽屉里扔了条毛巾出来,柳千树接过后手忙脚乱地擦拭头发和衣裳,顾屿杭则注意到她手臂上几道红色的伤痕,不禁问道:“怎么了?”
柳千树背过身去打了个喷嚏,回过来时神情恍然:“什么?”
“手臂。”顾屿杭指了指那些擦破皮的伤口,“摔倒了?”
“嗯。”
“这边有没有干净的衣服?”
“没,我没想到我会被雨淋到。”柳千树把毛巾披在肩上,环视一圈酒吧的状况,说道,“今晚人还挺……阿嘁……多。”
顾屿杭从椅子上下来,抓起车钥匙,不容分说地拉住她的胳膊往外走。
柳千树一头雾水,紧紧地跟了几步,问道:“去哪儿啊?”
“换衣服。”
“不用……我用吹风机吹一下。”
顾屿杭在门口停住脚步,脸登时绿了。他生气地看着她,满腔的怒火不知从何发泄,全都集中在严厉的语气中:“晚上会降温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降温后就生病了你知道吗?”
柳千树抬起眼眸,心虚地看着他:“我也知道……你别凶了,回去就回去。”
顾屿杭还气着,撑起雨伞,牵住她的手往外走。车辆就停在几米开外的停车位,柳千树亦步亦趋地走在他的身旁,挨着他的肩膀,噤若寒蝉。
又是一个憋不住的喷嚏,打完后,她觉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愠怒在顾屿杭的眉宇之间加重,只是比之前多了几分无奈和心疼。他从车后拿出一件大衣和一条羊毛衫,大衣是大年三十那晚柳千树穿过的,羊毛衫则是刚从家里带来的。
他将衣服递给她,说道:“你在车里先换个衣服。”
柳千树一声不吭乖乖地接过,又打了个喷嚏,钻进车里。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着雨伞和车顶棚,玻璃窗上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顾屿杭下意识地别开视线,默默地背过身去,注视着前方。
☆、r 59
楼道的灯坏了,楼梯狭窄,有几道阶梯的边沿被磕出凹凸不平的窟窿。顾屿杭牵着柳千树往楼上走,低声问道:“晚上一个人上楼,怕不怕?”
“不怕。”柳千树回答,语调变得轻快,“我弟弟带我上楼,当我的小牧童。”
“你弟弟?”
“嗯。”
“住在这里吗?”
“前几天刚搬过来,现在在家里做作业。”
“那我……”顾屿杭迟疑,“我等等在外面等你。”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声音低沉且显得有些可怜,柳千树忍不住笑了:“喂,你这人真奇怪,都上楼来了,还不进去?”
“你弟弟会不会误会?”
“误会什么?”
顾屿杭说不出话,看了眼楼层牌,说道:“到了。”
柳千树打开门,拿了双拖鞋给他换上,一面往屋内走一面高声道:“谨川!”
“姐姐!”柳谨川从卧室跑出来,手中的铅笔还未来得及放下,脸上洋溢着喜悦,却在看见柳千树湿漉漉的头发之后,换上着急的神情,“你怎么淋湿了?”
“没事,就是外面下大雨了。”
“你没打伞吗?”
“忘记带了。”
柳千树走过去,刮了刮他的鼻子,说道:“别担心,我洗个热水澡,你先跟这位……”
她回过头看了顾屿杭一眼,还未想清楚该让谨川称呼他什么,谨川就径直喊出:“叔叔好。”
柳千树惊喜地眨了眨眼,冲着顾屿杭胆大妄为地笑道:“对,你招待一下这位叔叔,泡个茶拿点水果出来,好吗?”
柳谨川拿着铅笔走上前,乖巧地指了指茶几与沙发,说:“叔叔,你到这边坐。”
自从“叔叔”二字从柳谨川的口中蹦出来之后,顾屿杭的思想一度地有些迷离。柳千树走到阳台上拿毛巾,笑嘻嘻地说:“童言无忌啦,你别在意。”
顾屿杭懒懒地瞪她一眼,打死都不会承认他很在意。他慢慢地坐到沙发上,看着准备烧水的柳谨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谨川。”
“谨川……”
“‘谨慎’的‘谨’,‘海纳百川’的‘川’。”谨川认真地解释,“你呢,叔叔?”
“顾屿杭。”
“怎么写呢?”柳谨川将笔和纸递给他,顾屿杭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姓名,一笔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