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殿内的动静后,一直在门口候着的慕婉推门进来。并不打扰淑妃沉思,慕婉慢慢的蹲身下去,拾捡着一地的碎瓷片。低眉顺耳的模样,穿过盈盈烛光,灌入淑妃眼中。
使得淑妃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一直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殊儿,
“殊儿。”念出这个自己经常使唤的名字,几行清泪缓缓从淑妃眸底溢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瓷片用手帕包裹好,慕婉才是起身,温婉一笑,规规矩矩的在淑妃跟前行了一个万福的礼。清声道,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奴婢不是殊儿,奴婢是慕沁。”
“慕沁?”吟唱出慕婉口中的名字,淑妃拭去眸底溢出的泪,不解的看着身前的慕婉,
“你是什么人?”
“奴婢本是芳华宫内的宫女。”慕婉如实答。
“于绯诗的人?”听到慕婉提及芳华宫,淑妃稍稍沉寂下来的神情忽又变的狰狞。
“非也非也,其实,于嫔是奴婢的仇人!”
“于绯诗是你的仇人?”倒是没有料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淑妃一时间也对慕婉的话来兴趣,接着她的话端,询问起来,
“说说看,还有,你帮助本宫的原因。”
“好。”慕婉点了点头,
“不知道娘娘可否知道,于绯诗曾被遣去看守皇陵。”
“自然是知道的,她是先皇的秀女,可惜时运不济,还没开选,先皇就甍了。她们也只落得看守皇陵的下场。后来当今圣上登基,她们才能重返宫廷。”
“是的。”就着淑妃的话,慕婉继续答,
“当初,我姐姐亦是秀女中的一位,先皇甍逝后,与于绯诗一起被派遣去看守皇陵。在皇陵里,我姐姐对于绯诗多加照顾,两人逐渐成为极为要好的朋友,后来,于绯诗被玉阳王看中,要被送去与玉阳王的大公子配阴婚。于绯诗不愿意,由此得罪了玉阳王。”
“阴婚?”倒是没想到于绯诗还有此番遭遇,不过玉阳王的大儿子,淑妃也是知道。那人是良妃的哥哥,据说从小天资聪颖,熟读兵书,八岁起就随着玉阳王南征北战,在十三岁那年,死在战场上。
“是的。”慕婉再次点了点头,
“宫里的那些事情,娘娘也是知道的,她得罪了玉阳王,回到宫里,自然也是没有她的好日子过。在浣衣局的时候,浣衣局的月槿姑姑故意想弄死她,好让她去给玉阳王的公子配阴婚,后来,我姐姐代替她去了。我姐姐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慕婉生生的从眼里挤出两滴泪来,
“所以,我恨于绯诗,如果不是她,我姐姐就不会死。还有良妃,我姐姐就是被带去配她的哥哥。才因此丢了性命。”
“本宫明白了。”听完慕婉的叙述,淑妃恍然大悟,
“所以,你想借本宫扳倒她们。”
“是的。”慕婉答,而后,似是又想起什么。一下子跪倒在淑妃跟前,
“也是这个原因,奴婢才甘愿进宫来当宫女。但是开始的时候,内务府是将奴婢拨到了芳华宫,还希望娘娘将奴婢要到娘娘身边来。奴婢愿意帮助娘娘,除掉于绯诗。”
“那自然是极好的。”难得眼前的人与于绯诗有仇,淑妃高兴还来不及,当下就爽快的点了点头。
……
静谥的秋夜,沉默如影随形。
过往风华正茂的时光,如同镌刻在记忆的剪影,染着一抹朦胧的晕彩。刻骨铭心的熟悉,相伴偎依的眷恋,遗失在一瞬间失去后的落空失望。像是秋高月色卷起风荷的轻盈,带着微凉水意,浸物无声。
所有的柔软,在现实残忍的狰狞中渐渐分崩离析。
曾几何时,淑妃也曾是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子,知书达礼、温柔贤淑。如世间所有的女子一般,期待着被人细心收藏妥善安放。
只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在不由自主的浮沉当中,所有的善良美好都死的一干二净。
延禧宫虽然不算是宫里最好的地方,但也不算是宫里最差的地方。
在延禧宫的一侧,用上好的汉宫白玉框出一面椭圆形的湖。湖上出初升的半弦月如半块残缺的玉玦,嵌在黑绸布一般的夜空中,泛着清冷的辉光,隐隐透出清白的玉色。皎皎月华自九重天阙倾泻之下,倒在荡漾的湖水里,潋滟着瞬息万变的碎波。
璀璨若星辰的波纹映入淑妃漆黑的眸底,愈加的变幻莫测。
自嫁入太子府那日起,淑妃除却自己,就不曾相信过任何人,哪怕是为她而死的殊儿。所以,转头她就让人去彻查了一番慕婉的底细。得来的消息,跟慕婉与她所言如出一辙。总算消除掉淑妃不少的疑惑。
如此看来,上天从她身边夺走殊儿的同时,又给她送来一个帮手。倒也是挺好的。
恍若用朱砂染开的唇,优雅的往后微微勾起,淑妃敛去眼底的眸色。转身坐回到榻上,朝着定立在门口的身影,轻唤一声,
“慕沁。”
听闻淑妃的传唤,慕婉忙忙从门口走入,低眉顺耳的在淑妃跟前屈身拜礼,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已跟内务府的人打过招呼,将你从芳华宫要到我的延禧宫。往后,你就在本宫身边伺候吧。”似是坐的累了,淑妃侧身躺下。慕婉见此急忙细心的上前,扶着淑妃缓缓靠下的身子,拿过一侧的软枕垫在淑妃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