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同心。
他嘴角挂了笑意，想起今早眉繁砂墨发白衣的清雅模样，连眼里都带了光。
他和哥哥成亲了呢。
这就够了，他的哥哥是他的了。
傍晚时，难得有了晚霞。
眉间扶着眉繁砂站在院子里，在他耳边慢慢将自己看到的景色说给眉繁砂听。
“……是红色的，就像是花海那次……”
他抬头，看着红色的云霞，心里略觉惊诧。
眉繁砂将头靠在眉间肩头，依旧安静。眉间双手拢住哥哥，觉得怀里的眉繁砂比之前更轻更虚弱了些，他愧疚的搂紧怀里人：“哥哥又瘦了。”
眉繁砂却突然去牵眉间的手，眉间震惊，很快将手握紧了些。
“哥哥？”
眉繁砂仰头，“看”着他，牵着眉间的手放到身前，右手在他手心，一点一点的划出字来。
他指尖温度很低，点在手心十分舒服，眉间紧紧盯着眉繁砂的动作，辨认出眉繁砂写的是“眉间”。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应了声“嗯”，然后眉繁砂又写道：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什幺？哥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一切……一切都是我……
“哥哥？”他只能无助的小声唤着哥哥。
“也对不起父亲。”写完，眉繁砂低头，十分伤心的模样。
“不，是我……是我……”是我杀了养大我的伯父……
他不敢往下说，每每想起，都是拿刀子往心口狠狠戳去。
“我恨你。”
眉繁砂终于写完，眉间也认出那三个字，震惊时，眉繁砂忽而勾唇，将手掌放在眉间心口。眉间只觉心口一股暖意，他刚想开口，眉繁砂已经凑过来，封住了他的唇。
这是一个极为凉薄的吻。
唇是暖的，眉间的心且如同坠入冰窟。
他要失去他了。
这个念头让他想哭，想咆哮，想将人紧紧勒在怀里，再不放开。
他看着眉繁砂身上燃起淡蓝的火光，手掌传来灼烧的痛感，他不敢放手，他只能更加用力的将人留在怀里。
“哥哥！”一直被压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他道：“这就是你的报复吗？”
在我面前，消失不见，让我无时无刻不记得你，让我一辈子，留在这段记忆。
眉繁砂张张嘴，发不出声音，他面容依旧平静，只是遮眼的白纱渗出凄红的血来，最后一次，他抚摸着眉间的发顶。
眉间啊……
下一瞬，地动山摇，远处天空传来阵阵龙啸，是魔主。
黑龙携着劈天裂地的气势从高崖云海结界飞来，口中发出震天的咆哮：“眉清！”
魔主身上血淋淋的，鳞片被撕裂了不少，狼狈极了，只一双眼亮的惊人。
眉繁砂顿了顿，被魔主抓上高空。
“你别想摆脱我！”
凄厉的咆哮响彻天际，也惊醒了眉间。
眉间立刻追上去，二人一直飞到裂空谷禁地上方，只见眉繁砂挣脱魔主的束缚，直直坠了下去。
蓝色的人影流星一样在云层划过，只留下蓝色的虚影，再也看不到了。
“眉清！啊——”魔主发出凄厉的怒吼，巨大的身躯在云层中不住翻滚。
他看着漠然擦拭剑上血迹的眉间，低低笑道：“你我父子，像极了。”
眉间一剑刺在他心口，不偏不倚，魔主幻成人身，踉跄两步才站稳。
眉间道，“他舍不得你死，我却舍得。”
魔主冷笑：“杀我之前，最好先想想你自己又做了什幺。”
“都是你逼我的……”眉间痛苦的握紧手中剑，“都是你设计的！”
魔主再不开口，提剑洞穿了眉间的胸口。眉间嘴角溢出鲜血，勉强用剑抵住身体。
“我不杀你，我要让你用无尽的时间去后悔。”
第二十五章 繁砂恨（结局·下）
裂空谷还沉浸在正月和谷主成亲的喜悦气氛里，谷里悬挂的红绸衣然鲜艳，飘摇在风里，凄艳极了。
眉间一身血污，一步步走向大殿。
他现在还没能明白，他的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怎幺会……”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喃喃出声。
眉间伤的很重，不得不拄着长剑才能站稳，他茫然抬眼看了看四周房屋上的红绸：“哥哥……”
“谷主！谷主！”清箬得到下人禀告，立刻跑过来，见到眉间这番失魂落魄的模样，愣了片刻，随后低下头，将眼里的泪逼了回去。
“谷主伤的重，还请随清箬回房疗伤。”他这次毫不畏惧的看向眉间，眼角不知为何含了水汽，看起来亮闪闪的。
如星。
眉间看着清箬的眼睛，忽而想起那个得到眉繁砂眼睛的魔族少年：“那个少年呢。”
“他被魔主带走了。”清箬说着，跪了下去，道：“请谷主责罚。”
“……”眉间突然觉得很累。
他越过清箬，茫然的往前走。
他现在真的孤身一人了。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雪花，细细碎碎的，落在地上很快就变成了一滩水迹。
裂空谷很少下雪……
这样想着，雪渐渐变得大了些，地上铺了一层白色雪片。
他停下脚步，仰头，看向无垠的天空，一片灰蒙蒙的。白色的雪争先恐后的砸过来，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发上，落在他的脸颊上。
嘴上落了一片。
凉凉的。
像极了眉繁砂最后那个凉薄的吻。
眼里也落了一片，变成水珠流了出来，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