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倍。
气氛僵冷,黄少天不知道那段往事,因此只是惘然地沉默。黄云云像是死掉的残兵一般默不作声,她真的看起来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也再也反抗不来了。她已经完全屈从,就像是习惯背负刑具的犯人。
她很快笑起来,黄云云套着面具迅速地扬起头来朝父亲顺从地微笑。叶修与这家人已经一秒都坐不下去,再一次打算起身,却听到黄母悠然地挥动筷子:“小叶你也做电竞,应当也没有女朋友吧。
“我一直不支持少天搞这个。虽然还好他成绩还不错,只是收入高又怎么?高也高不过那些做生意做得好的。什么理想的不都是小孩子的话。少天也好,我知道的那些其他孩子也是,都还是有些任性。
“不知道小叶你做得怎么样?你爸爸妈妈担不担心?不过你有北京户口,这一点倒是我们小天实在比不上,呵呵,你爸爸妈妈也应该了不得吧。但是我觉得你也还是多给他们着想一下好。”
女人到此似乎就要开始一番长篇大论,对着叶修上下扫视的目光没有敌意但却并不礼貌,孩子在上一辈眼里似乎只有商业价值可言。叶修只是微笑,他正想着要怎么脱身,只听身边毫无预兆地响起冰冷的女声。那道声音沉默太久,以至于所有人都几乎感到陌生。黄云云说:“别说了。”
刚才仿佛温顺得再也不会挺起脊背来的女生此时此刻以冰冷的目光直视对面的父母,他们无一不双眼放着红光会聚过来,黄少天心说不好,可是一切仿佛已是弦上箭。
“妈妈,”黄云云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能这样说叶修。”
非常坏(12)上
12
人生不过才泛泛体会过二十多年,令黄云云最惋惜的事情是与叶修没有过一张合影。原本初中时担任班长,时常以催促他学习的名义去缠着他,望着那张看似总是不太有精神的脸,她最大的期望就是毕业时能够和他一起拍毕业照。虽然还有其他人一起,不过总归是一张合影。
被当着老师与同学的面剪短头发的时候,她痛哭了。黄云云很少痛哭,有印象以来,她童年经历过太多次流泪的时候,每回哭泣也只是低声呜咽,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眼泪是没有用的。长此以往,她就不太哭泣了。
父亲来到学校的时候,她一开始只是心里隐隐地明白事情坏了,可是她并没有太过于慌张,毕竟有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了——人生只会越来越坏。反正都是变坏,她对此早就已经接受,所以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这么想着,走去教职员办公室时她甚至挤出惯有的笑意来安抚自己。
没事的。
父亲厉声呵斥的时候、老师甩来复杂的目光的时候、窗外同学们只当做这是一场闹剧权当看热闹的时候,黄云云始终面带微笑。她想,不过如此吧。
直到父亲随手抄起老师办公桌上的剪刀。黄云云一度想过,索性杀了我吧。她那个时候才十五六岁,青春期的孩子遇到想不开的事情总是会或多或少有一了百了的想法,黄云云承认自己也有,她也想过。
既然觉得不需要我的话为什么要生下我呢?既然不让我选择自己的人生的话为什么又要让我接受人的教育呢?既然不想要我像个人一样的话为什么要让我遇到喜欢的男孩呢?
监护人当然不会这样。父亲一把握住她的头发的时候,有一瞬间,黄云云的脑袋一空,她懵了。其实一开始头发就是父亲让她留的,父亲说,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头发要留长。不知不觉中,她就习惯了这头长发作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在父亲有些粗暴地攥住她的头发时,她一下子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父亲想要干什么。
被剪断的头发散落一地,她瘫倒在地,颤抖着抬手去抚摸自己的头顶。那是比寻常男孩子还要短的头发。她浑身颤抖,感觉到自己分明不是男孩、此时此刻又被丧失女孩身份的强烈羞耻感撞击的剧痛。
她没有颜面再回到叶修以及其他人的面前了。
我不是和弟弟不一样,我与别人都不一样。毕业合影,黄云云没有去拍。
叶修会想起我吗?独自回去g市的火车上,她在进入梦乡之际恍恍惚惚地想道。大概是不会吧。
叶修的确没有再想起她来。不过所谓的机缘巧合大概就是如此了,那时她只知道叶修喜欢玩游戏,但对于详细到诸如水平如何、玩的什么游戏这类的事情全都一无所知,而她也对弟弟的工作并不了解,虽然时常陪伴左右,但全身心投入到如何让他好好生活上。没有想到,弟弟与叶修一直在同一个游戏比赛的平台上战斗着。
他与她重逢了。
时间回到现在,年的气氛刚刚才热烈地在大街小巷炸裂开来,锅里咕咚咕咚煮着食材,一家四口外加一个与黄氏姐弟二人都关系微妙的陌生男子全部因年轻女子的一句话而急速旋转和混乱起来。然而黄云云本人却像是风暴眼本身,此时此刻独自风平浪静。
“黄云云,”年迈的父亲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句突然的反驳,“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