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来,近乎透明的海水里,艾伦似乎看到下面有个白皙的影子,朝远方游去。果然,几秒钟不到,一个男人从水面冒出,随意地甩了甩脑袋。
他朝艾伦转过头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你不下来么?”
“……”
“还是说,小狗不会游泳?”
说完,他再次转身,朝灿烂的太阳游去。
越来越浓烈的阳光笼罩着他湿润的黑发,他的后颈。他白皙精致的后背恍若雕刻艺术般完美,无论是肩膀、脊椎,还是肩胛骨的形状,都美丽得令人吃惊。
可是不知为何,艾伦非常慌张。他想起了利威尔放于书架最上层那本猩红色的书本。
阳光是那样粘稠、灿烂,当大半个太阳都快冒出之际,艾伦有种利威尔整个人都被阳光吞噬的错觉。再也无法忍耐,他随意找了跟绳子捆上腰部,跳下海,用最快的速度朝利威尔游去。
没用多久,他就赶上了对方。
利威尔微微眯眼,望着美丽的朝日,一缕缕金液顺着他的脸颊滑下,落入水中,他轻声道:“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主人,这里的水还是很凉的,我们呆一会儿就回去吧?”
利威尔转头看他,那双眼睛里浸染了阳光的色泽,带着孩子般的天真。
哗啦一声,他的手指从水中探了出来,抚上了艾伦的脸。海水顺着他的手指浸湿了艾伦的脸颊:“你真的喜欢我?”
“我当然——”
艾伦还没说完,毫无预兆的,海水直接淹没了他的脑袋,他的全身,利威尔竟然将他拽了下去!
不合适的时间,艾伦想起了,那本书末尾的片段:[那是最让她沉迷的颜色,一望无际的蓝。她站在岸边,褪去了身上所有衣物,犹如摆脱了所有束缚。]
咕咕气泡在耳边轰隆作响,艾伦在水中睁开双眼,怔忪地看着面前赤裸的男人。
他周围的海水,是金色的,浮游生物在其中游荡,好似起伏于海水的金粉。
利威尔的黑发被海水拂起,他整张脸颊暴露在艾伦眼前,细小的气泡在他周围流动,而他依然用那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自己。
艾伦名没有提前准备氧气,很快,他开始缺氧。
他本能地踢水,用双手抓住利威尔的手臂,想把他往水面上拖,可是……竟然,拖不动!那是因为水性比他好很多的利威尔还在将他往水下带——
越往下,水温越低,越暗。很快,周围又是一片蓝色。
肺部的氧气消逝得越来越快,而利威尔根本就没有松手的动静。
艾伦开始惊慌。
那本书的结尾,是这么写的:[她步入海水之中,朝着太阳而去,游向海天交接的地方。海水淹没了她,而她感到非常快乐,她从未如此快乐。因为在死亡之中,她看到了希望……]
——死亡?
——这就是为什么他走前不通知其他任何人,包括韩吉?
——这就是为什么韩吉会那么焦虑?
——这就是,他看日出的目的?
昨晚,利威尔所说的每一句话,简直就像诅咒一样蔓延在艾伦的脑海:什么人生的高潮,衰退,什么上瘾,什么毫无意义,什么喜不喜欢——这个男人,是在告诉自己,他要自杀!然后问自己要不要和他一起自杀吗?!
疯子!
疯子!!!
以为他突然变温柔了?怎么可能?忘记他是如何用刀尖刻字的?如何用鞭子抽人的?如何侮辱自己的?如何威胁自己杀人的?如何嗜血的?如何跳楼的?!
他根本就是个变态、是个疯子!!
可是已经晚了。
根本来不及思考,利威尔那双冰凉、残酷的手已经从艾伦的脸颊滑到脖颈之上,然后,毫不犹豫的,他收紧双手,他用力了!
艾伦根本、根本想不到利威尔的力气,竟然这么大!这是他无法抵抗的力量!
大量气泡挣扎着从嘴里冒出,魂飞魄散地逃上海面。
艾伦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掐入了自己的血肉,那种辛辣、甘甜的感觉涌上,脸颊越来越胀,可怕的窒息感狠狠地攻击着整个头部,整个身体,很快,全身都忍不住痉挛起来,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几秒之间,他开始产生幻觉。
他似乎看到自己流血了。从身上隐隐约约的鞭痕里,胸口上的刺青里,冒出丝丝血液。
而利威尔,也流血了,那些血液从他的肘窝,他的腿部,他的下体连绵不断地冒出……
他们相互伤害,一同流血。
不同的鲜血汇为一体,化作触目惊心的红莲,在湛蓝的海水中缭绕,绽放……
当疼痛归于麻木,似乎一切就快结束之际,艾伦竟然不再挣扎。
虽然他似乎已经看不到对方了,但他总觉得对方在哭。
他努力抬手,艰难地揽住那光裸的后背,就像在用最后的力气安慰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艾伦无法看见,利威尔猛地瞪大双眼,眉头紧蹙,强烈的动摇让他的睫毛快速颤动。
然后,他放开了艾伦,自己终于安然地闭上了双眼,缓缓顺着水流沉入黑暗。
……
十多秒后,“哈——”的一声,艾伦猛地钻出水面。
他的心脏跳动得极快,嗓子眼满是血腥味,全身似乎都要爆炸了。他大口大口喘息着。过了大概半分钟,他才终于缓了过来。然而,理智逐渐清晰的结果,就是崩溃。
他不顾一切地朝水下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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