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拥有让侵略军自相残杀能力的吸血伯爵无疑是荒地最强捍卫者,仅仅靠一个人,暴风国王就能让敌军眼中的荒地从福音成为噩梦。即使是成功解除荒地危机的雷诺,也没有胜利之感,有的只是侥幸罢了。而正因为暴风国王对于大局轻而易举的掌控,让他忽视了那些渺小的存在——人民,或者说偏向底层的人。不过即使他知道有这样的不确定因素,也不屑一顾吧,毕竟他是这样高傲的人。
雷诺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十分危险的棋局,赢了一本万利,输了,恐怕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但即使只有1的机会,他也会一如既往坚定地告诉跟随自己的军官——一定会赢。
并非他相信自己总能有起死回生的功力,而是,他需要赢,他需要别人相信他会赢。
雷诺的计划很简单——潜入利沙威尔领地,接近伯爵,伺机制造内乱,从内部摧毁利沙威尔城堡这座强硬的统治机器。而实行计划,仅一人。
利沙威尔伯爵喜爱画美人是出了名的,不过,并非是美名。这个计划只有雷诺能够实施,无疑有他。作为整个大陆第一帅的男人,雷诺有信心只一眼就吸引到利沙威尔的注意。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雷诺第一次见到利沙威尔伯爵真人是在利沙威尔公(虽然爵位并非第一等,但由于实力比公爵更突出而被称为“公”)去年盘下的佩罗城堡。最初佩罗宫殿是佩罗伯爵夫人的消暑行宫,虽称不上富丽堂皇,但胜在大气古朴。然而这座城堡去年被利沙威尔公盘下后便立刻轰毁大半,只是为了营造出岁月百年的陈迹。此后佩罗城堡四周被移植了野蔷薇、藤蔓和荆棘,在春季绿色的植物和淡粉色的蔷薇花开始由外而内地侵占城堡。
这一切只是为了完成一幅绘画作品——《睡美人》。
当雷诺来到城堡塔楼的顶层时,便看到了那幅未完成的作品。呈现在画布上的绘画作品在光线、色泽以及细节方面已作修改,但整体还是和现实差不离。这不是东方水墨,而是一副以求真而描摹的彩色作品。第一印象是一种神秘的美,犹如引诱路西法堕落的黑暗。从画作上呈现的黑暗和死亡美学而言,这应当是一副充斥着哥特特质的作品,但是和压抑、恐惧所不同的是,在画面中洋溢着的竟是一种安静乃至幸福的美。
被肢解的睡美人在蔷薇丛中恬然鲜活的容颜,似乎真的只是悄然睡去。无论是在石窗边躺在石榻上的睡美人还是接近尾声的画作中的睡美人都是如此。仅有的诡异之感只是源自于人类被深刻在骨中的lún_lǐ道德在排斥这种肢解中的安详与和谐。
那个作为睡美人模特的美丽女孩有着蛋卷长发,柔软的淡金色洋溢着青春华彩。白皙的脸蛋还带着鲜明的红晕,如同抹了上好的胭脂,带着一丝生命的璀璨。女孩的手搁在小腹,长发和蔷薇纠缠在一起,或顺着床沿垂落。她全身至少被肢解成20块,比起破碎而粗鲁的切割,很显然她被精心地分裂,而从身体与身体被平整切开的缝隙中,蔷薇花缠缠绕绕地探出,在她鸡蛋般清亮柔和的衣裙上绽开。本该是妖异的画面,却因那淡雅的色泽和女孩典雅温柔的睡颜而显出梦幻的清纯。
“怎么,你很喜欢这幅画?”
当那个有着白色长睫毛的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时,雷诺才发现自己竟然晃神了。彼时他为了之后饰演的角色而将自己打造出放浪不羁的形象——敞胸的黑绸衣,为了掩饰沉淀古朴的翡翠耳环带来的耳洞而钉上的一排细钻。钻石这种张扬的东西,足够华贵却不适合年代久远的贵族,让人显得华丽却没有底蕴。尤其是当这些钻石并不是什么特殊品种,而只是随意可以采购的普通款,这份华丽便又多了几丝轻浮。手持一烟杆,简单的黑色,却在靠近烟锅的地方有一段华而不实的雕纹——这是雷诺用来改变自己严谨形象的道具。一个纵情烟酒美色的男人,通常会放松别的男人的警惕。
面对利沙威尔公的询问,雷诺仰着白皙的脖颈,露出优雅的喉结,而口中含着的烟雾缓慢地对着利沙威尔的方向吐出,良久,当白烟散去,雷诺那张精致却张狂的脸再次清晰出现,他微微启唇:
“真恶心。”
仅仅是微抬眉梢,乜斜着眼,那张缺少表情浮动的脸便从淡泊清冷变得无比妖冶、切充满野性的张力。雷诺成为了利沙威尔伯爵的新宠,这是毫无疑问的顺利。
作为一个新宠,雷诺非常本分地做到了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新宠所能做的一切——对着触犯自己的下人非打即杀,纵马街头横冲直撞,无止境地索求……嚣张跋扈为所欲为,雷诺很好地实践着。纵然,这个新宠是被人厌恶的,然而也非是头一遭了,是以,利沙威尔伯爵才是那个被拉仇恨的对象。对于这一切,利沙威尔是以微笑包容的,而有所不满的贵族们虽愤懑却不会出手……
雷诺依靠在利沙威尔城堡华丽的金色扶梯上,穿着绸金敞襟长袍,随着例行的贵族会议的靠近,来自利沙威尔领地四面八方的贵族家庭都将派代表来向利沙威尔表示臣服。而这些贵族才俊对于雷诺的出现,露出的眼色神情却是值得玩味——
惊艳、厌弃、怜悯、嘲讽……
雷诺只好整以暇地敲着烟锅,像一个缺少教养的浪荡子,将满满的烟灰敲落在整洁辉煌的大厅,然后挑衅着一脚踹开愣怔在前的贵族少年,像一只拉仇恨的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