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谨然一个哆嗦,想躲,但没躲开,裴宵衣的手摸过他脖子上的索痕,粗糙的指尖留下一片颤栗。
“疼吗?”裴宵衣问。
春谨然连忙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裴宵衣指下忽然用力。
春谨然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大裴,你这么往死里掐,好脖子也得断了!”
裴宵衣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下次再使劲点,凶手说不定能吓得自己跳出来。”
春谨然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不太确定地问:“你在生气吗?”
裴宵衣皱眉:“气什么?”
春谨然黑线:“我哪知道你气什么!”
第62章 雾栖大泽(一)
话不投机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都闭了嘴。可闭嘴了仍一张床上肩并肩,这就有些尴尬。虽然比面对面要好上一些,但一起呆坐床边遥望桌上茶壶,任时光在无声无息中流逝,也是件非常考验人的事。
最后还是春谨然投降,闷声闷气道:“喂,你不憋得慌啊。”
裴宵衣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就好像刚刚的沉默是一种对峙,然后现在,他赢了。不过面上仍维持着不冷不热:“憋?你是指蒙面,还是不说话?”
春谨然恨恨地转头看他:“蒙着面还不说话!”
裴宵衣想了想:“还好。”
春谨然气得牙痒痒:“当初我绝对是瞎了眼,才相中你夜访。”
裴宵衣眯了一下眼睛,但语气仍轻描淡写:“那你夜访谁算没瞎眼?”
春谨然看着茶壶呢,根本没察觉身边人的表情,被这么一问,连脑子都不过就聚出了一大堆:“白浪,杭明俊,定尘小师父,上次在青门的房书路都算,多了去了。我夜访也是挑对象的好吗,看起来投缘能结交的,我才会去。”
“百发百中?”裴宵衣的问话与其说是探讨,倒不如说是嘲弄,因为那里头的轻蔑实在太过明显。
但春谨然不跟他计较,反正早就知道他啥样了,也就不那么生气了:“当然也有失手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聊不到一块甚至大打出手老死再不相往来的有的是。”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裴宵衣愣了一下,他还以为不管真实情况如何,起码春谨然在嘴上也要逞一逞强呢。不过既然如此——
裴宵衣耸耸肩:“那我也不算太差,虽然跟你大打出手了,毕竟没老死不相往来。”
春谨然撇撇嘴,小声咕哝:“还不如老死不相往来呢。”
裴宵衣的眼神沉了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非得从春谨然这里要到个顺耳的说法。可从瞎眼开始,到还不如老死不相往来,没一句话顺耳,不,都不是不顺耳了,根本就是让他想揍人。裴宵衣其实不是什么好脾气,之所以人前掩饰的还不错,那是这么多年为了生存隐忍出的习惯,但在春谨然这里,他的习惯似乎要压不住冲动了。
可是话说回来,什么样的说法才算顺耳呢?裴宵衣又不知道。说是顺耳,其实就是顺心,但在天然居里,有心的都死了,没心的才能苟延残喘,所以他把那东西藏到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包括他自己。
春谨然知道就算自己嘟囔的再小声,身边人也会听得一清二楚的,所以说完便坐等那人还嘴。可等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春谨然等得百爪挠心,最后只得投降,转头去看那人——在春谨然这里,僵持着不说话是斗争,僵持着不看对方也是斗争,然而很不幸,他全输了。
结果他就这么直直地对上了裴宵衣的眸子。
春谨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一个男人。尽管对方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长长得近乎秀气的睫毛还是让他的心颤了一下。他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不是也有这么长的睫毛,但起码,他见过的男人里,不会有谁比这个人更好看。
鬼使神差地,春谨然抬手摘掉了男人的蒙面,终于满意地看见了很挺的鼻子,偏薄却形状漂亮的嘴唇。这本该是张美丽柔情的脸庞的,春谨然在心中轻叹,满是惋惜。
在蒙面被摸上的一刹那,裴宵衣内心产生了巨大的震动。起初他以为这震动来源于对春谨然意外举动的始料未及,可等蒙面被摘下,春谨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时,那震动不仅没有消散,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尤其当他直接地感受到了春谨然的呼吸,这震动几乎抵达顶点,若不是用尽全身力气绷住,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
不可预知,无法控制,在裴宵衣这里简直是最可怕的事情。
好在春谨然的眼里很快出现了他看得懂的情绪,虽然这情绪和之前的话一样,很不顺眼,却成功地帮他冷静了下来。
“怎么,不满意?”裴宵衣的浅笑里带着明显嘲讽,“这次都没涂烟灰。”
春谨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肠子都悔青了,只得硬着头皮窘迫道:“没、没有不满意,挺好的。”说完飞快地看对方一眼,确认没有危险,又弱弱地建议,“要不,我再给你蒙回去?”
裴宵衣挑起修长的眉毛:“听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春谨然噎住,再没了话。
裴宵衣缓了语气,几乎半哄半骗了:“讲讲吧。”
春谨然想抓狂:“讲啥啊……”
裴宵衣微笑:“你刚才怎么想的。”
春谨然欲哭无泪。能说真话吗?细雨绵绵春阁升暖情不自禁心荡神驰?裴宵衣找回鞭子之后还不把他抽成渣!
“我真没想啥,就鬼使神差……还不是你,大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