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顾听着太皇太后和端紫的对话,不由好奇问道,“阿婆,你说的是什么呀?”
太皇太后抿唇一笑,公主却是知道的,面上露出一丝喜色,握着阿顾的手柔声道,“留儿,你阿婆可是特意命匠作监给你造了这东西,你一会儿看喜不喜欢?”
两个青衣小宦官抬着一个重物进殿,将之放在殿上,伏跪在地参拜,揭开盖在其上的白布,方引颈退了出去。阿顾仔细打量,见这重物配着大小两对车轮,看起来仿佛是一辆车,上面以桐油涂过,尚泛着锃亮的光,车身颇小,只容一人坐有余,顶上没有车盖。她看了半响不得玄机,疑惑道,“阿娘,这是……?”
公主笑着努了努嘴,朱姑姑上前将小阿顾抱起来,放在“车”上。阿顾挺直背脊,双手自然而然的便搭在两侧“车”把手上,低头瞧了瞧车轮,忽然福至心灵,猛的抬起头来,望着公主一双荔枝眸熠熠生辉,急急问道,“阿娘,这是?”
公主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阿顾身子微微颤抖,就连呼吸也轻轻急促起来,转头吩咐道,“碧桐,你推着我走走看。”
碧桐应了一声“哎”,步至“车”后,看着面前的车子,神情微微茫然,双手握在车背上,迟疑片刻,轻轻向前发力。车轮轧轧,向着前面滚动,带动着其上的车舆在殿中顺利的行驶了起来。
“阿娘,这,这……”阿顾抬起头来,几句激动的语无伦次。
“这是你阿婆命将作监特意为你打造的轮舆。”公主上前一步,面上笑盈盈的,殷殷解释,“先前南朝的时候,贵族之中有腿残者,便造这样的轮舆以助行,便可在室外自由行走。此物传下来已经有百年有余了。留儿,是你阿婆特意命匠作监为你打造的,喜欢么?”
阿顾拼命点头,“喜欢。”一双色如琉璃的眸子晶亮发光。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她罹患足疾,行动不便,从前在湖州之时没人理会自己这个小小孤女;现在进了宫,身边有着宫人伺候,若是愿意大可命人抱着自己出门玩耍,但她却不太喜欢被人抱在怀中的感觉,若是必要还好,否则一旦时间长了,便觉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因此这些日子除了来仙居殿给阿婆请安,或者去阿娘的和光殿,索性便待在鸣岐轩中足不出户。如今有了这个轮舆,一切便完全不同了!她可以自由出门,虽然还需要宫人推行,但毕竟自己是坐在轮舆上,和之前无能为力只能被别人抱着行走,完全是两回事。长久束缚的枷锁被打破,她几乎按捺不住对门外明媚春光的渴望,仰起头兴奋道,“阿婆,阿娘,今儿春光正好,我好想去外头走走呢!”
公主看着阿顾朝气蓬勃的脸蛋,心中一酸。
小阿顾这些日子一直维持着懂事知礼的形象,对着自己乖巧微笑,她也以为自己待女儿已经足够好,好到她没有了任何缺憾。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阿顾心中终究还有着自己不能达成的渴望。她拭去了自己心底的泪痕,慈和微笑道,“去吧!”
“阿娘,”阿顾应声,一双眸子明亮如闪烁天光,“那我去了!”
太皇太后看着阿顾离开仙居殿的背影,春光明媚,太阳射下来的光芒明朗温煦,阿顾的背影带着一种雀跃跳脱之感,犹如一个真真正正无忧虑的孩子。太皇太后淡淡笑了笑,“宁娘,留儿这些日子看起来稳重大气,如今再看,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呢!听说她已经学完《千字文》了?”
丹阳公主收回了投在阿顾背影上的目光,骄傲开怀道,“是啊!阿顾十分聪慧,千字文学的很快,如今已经能够全部背诵认清了。我想着要给她请一位师傅,但我们如今在东都,人选方面便不如在长安可心。便是寻着一个不错了,过了不久就要回长安了,又不好带着回去。反不如回了长安,再好好择选一个女师了。母后,你说呢?”
太皇太后睨了爱女一眼,笑道,“你想了这么多,怎么连身边的一个最合适的人选都忘了?”
公主愕然,“母后指的是……?”
太皇太后朝东边指了一指,“如今西州上的那一位。”
丹阳公主恍然,“原来母后说的是她啊。”眉头先是舒展,渐渐的又重新蹙起来。
“怎么?”太皇太后不免有些意外,“你皇兄驾崩前曾经托我照顾她一二。我想着,她才艺卓著,又品性冰洁,正适合给阿顾启蒙。再说了,我记得你不也挺喜欢她的么?莫非竟不愿意让她给阿顾做个女师?”
“没有的事。”公主连忙道,“只是……”笑的有些微薄,“那位的才学自然是好的,为人品性堪称剔透高洁。我诚愿以之为知交好友,但我是留儿的阿娘,却只愿留儿此生静好,绝不愿意她学那位的为人处世,空有高洁心志,一生命途多舛。”
太皇太后瞧着面前的长女,心中一时大恸。
曾几何时,丹阳公主姬长宁也不过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少女,要经过多少伤痛的往事,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心中痛极,面上却笑的慈和淡然,“能有这样的见识,可见得这些年你也长进了!前些日子江嫔从上阳宫中过来拜见我,我看她经过这些年的隐退,越发通透了一些。如今的她是不会将你的宝贝女儿教差的,更何况,”高傲的扬了扬头,“就算江嫔孤高了一些,不是还有我看着么?”
太皇太后青筋累起的手置在罗汉榻扶手上,慈爱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