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没有从骨子里消失,是个让人瞧了就觉得舒服的长相。柳易知道他就是个包子性格,一直任人揉捏,有心想帮他却又不常在江陵,只好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跟着他进了放戏服的房间,一件件把衣服挂起来。
“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文叶似乎对自己方才拒绝他感到有些愧疚,主动开口向他搭话,“师傅最近老念叨你,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高兴。”
“说不准,可能过两天就走,也可能呆到冬天。”柳易想了想北疆和京城的局势,又道,“不过应该不会呆太久,毕竟还有别的事要解决。”
比起天下易主这样的大事,文叶一直避而不谈的往事确实可以押后再议。
文叶看起来有些失落,虽然只是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可柳易还是发现了。他低头笑了笑,“这样啊,那我去替你收拾房间,这几日你好好陪陪师傅……”
柳易连忙制止他,道:“我住客栈,你别忙了。”
虽然和宫季扬同房而眠实在是种折磨,但让他撇下那对不靠谱的主仆回来住,还指不定会收获多大一个篓子呢,他不放心得很。
“……也对,你和朋友一块儿回来的。”文叶又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柳易看不明白的情绪,他将最后一件戏服挂好,然后道,“我领你到师傅那儿去吧,他近来换了个房间住,在里头,你自个儿去怕是找不到。”
他转身的时候宽大的袖口随着动作扬起,柳易看到他从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臂上隐约有个花纹,可那花纹一闪即逝,立刻就被垂下的袖子遮住了。他皱着眉将视线移到文叶的脸上,却没再找到刚才那摸不透的复杂情绪,就像微风拂过的池塘,在涟漪平息后再也没了半点起伏。
直觉告诉他,文叶身上有秘密,而且是和他有关的秘密。
那个一闪而过的图案,虽然他没有看清,可隐约觉得很有几分眼熟。
像在哪儿见过,而且绝不是霍家班。
他们的师傅年岁已高,头发花白身体发福,眯着眼靠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睡午觉,柳易进门时他还在欢快地打着呼噜。文叶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说“看吧,我说过了”,柳易也笑起来,绕到躺椅后头,伸手去揪老头的胡子。
“哎哟,哪个熊孩子。”老头睡得正香,被他揪着胡子从梦乡拉出来,气急败坏地睁开眼睛,回头想找罪魁祸首,却正好对上柳易带笑的双眼。
“是你一手养大的熊孩子啊,老方头。”
“长明?”老头揉了揉眼,七分惊喜三分埋怨地推了他一把,慢吞吞坐起身来,“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还有没有样子了。”
“我一回来就来看你,这还没有样子?”柳易一脸无辜地把文叶拉下水,“不信你去问文叶,我是不是打进门就在念叨你?”
方师傅便也念了文叶几句,文叶是个惯没脾气的,也不会像柳易一样撒娇卖乖,笑笑便过去了,来替他取衣服披上:“天凉了,师父,记得多添衣服。”
柳易留意着他的动作,可文叶的袖子好好的,没被他撩起也没被风吹动,手腕隐在衣袖下什么也看不见。
“好啦好啦,我难得回来,去厨房做几个好菜来跟你喝两杯。”他寻了个借口让老头进屋坐着,自己拉着文叶去了厨房。
“怎么啦?下酒菜我来就好了,你去陪陪……”
文叶话说到一半,柳易捂住了他的嘴。
“跟我来,我有事要问你。”
柳易拉着他转进院子一角的柴房里,关上门后没有松手,而是抓着文叶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眼前。
文叶起初还有些茫然,等他被柳易抓住手腕抬起手来时才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却已经晚了。
柳易眼疾手快地拉起了他的衣袖,将他手臂上被衣袖遮住的刺青彻底暴露在两人眼前。
可看过以后,他又觉得自己还是不看为好。
那是李丞相的家徽。
文叶将手臂抽回去,像对瘟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地藏进了衣袖里,眼里满是被看破的不安和惶恐,“长明,你听我说……”
“我听着呢。”柳易抱着双臂靠在墙上,也不担心他逃,只道,“你慢慢说,我想知道这个刺青是怎么来的。”
他毫不掩饰自己知道刺青的含义这件事,文叶对他而言不是需要绑起来审问的人,他只想知道他和李丞相之间的联系,对其余细节暂时不想究根问底——他只是想知道,这个一直以来戴着善良老实的面具照顾他的,究竟是什么人而已。
李丞相不养外边招来的人,据他所知,丞相府里能有这个刺青的,都是最忠心的死士,不轻易外出,一出门就要死人。文叶在他眼里一直弱不禁风,由于腿伤连重物都提不起,也正是因为如此,柳易看到他手臂上的一闪而过刺青时才没有立刻想起那是什么。
文叶沉默许久,思前想后,斟酌了半晌才犹豫着开了口。
“你方才不是问我当年跌下台的事吗?我现在告诉你,没人推我,是我自己故意摔下去的。”
柳易怔了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藏得很隐蔽,谁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文叶无奈地笑了笑,右手按在自己手臂上有刺青的位置,“李辅贞不仅早就知道你是听风阁的主人,还知道你是谁的徒弟,为了未雨绸缪,早早在你身边塞了我这么双眼睛。”
柳易是真的不知道,他被文叶这番话惊到了,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