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烦恼转眼间便不见了,只剩下他盖着温亗盖过的被子的喜悦。
夜仍旧是静悄悄的夜,甚至比结界里还静了几分。蘑菇躺在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的地方,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与温亗同处一室的甜蜜。温大夫那么好,而他就睡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蘑菇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他揉着眼睛勉强去看,身边站着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再仔细一想,才记起自己这是在温亗家里,吓得一个机灵,连忙端端正正地坐起来。
温亗难得睡到太阳当空照,一睁眼就想起昨晚留在家里的那个麻烦。
他倒没有怀疑蘑菇说的话,只是觉得这那傻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偏生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无可奈何。
温亗照常洒扫一番,早饭都煨在炉子上了,才去叫小塌上睡得人事不知的少年。
蘑菇局促不安地坐起来,以为温亗要赶他走了。昨晚蘑菇想,只要能让他在此处挨过一夜,第二天他一定走。可一夜过去,他又有了新的念想。蘑菇盘算着,等会儿怎么才能让温大夫留下自己。怎么说,自己也有五百多年的修为,再小的本事也有一点的。
睡前蘑菇没有脱衣,外衫却早不知滚到哪去了,里衣也睡得松松垮垮,乱七八糟。
温亗看见榻上仍然残留睡意的少年,白皙皮肉从略略扯开前襟露出,眼神默默移开,冷声道:“吃饭。”
蘑菇一听他不是要自己走,喜不自禁。手忙脚乱从榻上下来,慌张间,一个趔趄就要往地上倒。
温亗一把抓住险些朝后栽倒的少年,手腕触手生腻,滑不留手。蘑菇没觉得什么,但因手腕还被人捏在手中,故脸有些红道:“谢谢温大夫。”
温亗没说话,待他站稳了,便松手朝吃饭的南房去了。蘑菇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手抚着刚被温亗抓过的手腕,抿着嘴偷笑。
这下他可不能赶自己走了。
饭桌上摆的并不丰盛,一人一碗金黄的小米粥,配着馒头并几样小菜,便是早饭了。蘑菇从前没尝过人类的吃食,昨晚温亗吃,他就在跟前看着,好不可怜。只听金针菇说过,人类讲究吃穿住行,其中最重的,便是吃。只是任金针菇讲的再活灵活现,蘑菇从未见过,是以并不觉得如何。
眼下他学着温亗喝粥的样子,也端起来小口小口喝,这才信了金针菇的话。这碗金黄色的东西,看着没什么,喝下去却热热的甜甜的,非常舒服。
温亗见他爱喝,不多一言,却把锅里剩下的又都倒给他。蘑菇却喝不下了,五百多年靠吸收腐土雨露为生,头一回吃饭,刚刚那些,已是他的极致。
看他垂着头坐在饭桌旁怯生生的模样,温亗也生不起气来,拿个干净的碗把粥扣了,收拾碗筷不提。
都吃过饭了,温大夫却一只不提让他走的事。蘑菇心里惦记着,惴惴不安。
“温大夫……你……你现在不能赶我走了……”
温亗这会儿没在想这件事,闻言挑眉:“嗯?”
蘑菇还是不敢抬头看他,只顾着绞他自己的手指,“我们昨夜……昨夜已共处一室,你……你又摸……摸过我的手,你……你要对我负责的。”这些都是蘑菇从那话本上听来的,此时拿出来,不知管不管用。
这一通话说的磕磕绊绊,声音又低,温亗却一字不落都听懂了。他又好气又好笑道:“昨夜是你……罢了,你是姑娘么,扶你一下,也算失礼?”
这回蘑菇不怕了,理直气壮脆生生道:“我原本就是来嫁给你的,你说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就是!”
温亗彻底无话可说,只能把蘑菇晾在一边,自顾自翻阅医书。
只一会儿,蘑菇便闲不住了。偷偷往温亗那边挪,只是这回挪动的步伐,比昨夜温亗让他出去时大多了。
“这是什么?”蘑菇在温亗的椅子旁边站了一会儿,见他不出言说自己,胆子大了起来,指着温亗正在看的地方问。
蘑菇的样子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晨起没有洗漱束发,发髻歪着,酒窝边还有一粒小米,他声音软糯,眼神毫不设防,温亗忽的软了心,开口道:“白芷,当归属。有祛风散寒之效。辛,温。归肺、胃经。”
见蘑菇还盯着他看,温亗又道,“昨夜给你的被褥上熏的香里,就掺了这个。”
蘑菇以为温亗知道他偷偷抱着被子闻的事,瞬时从脸一路红到脖子。
温亗看得生了意趣,便耐着性子同他讲话,“我的名字,叫做温亗。你直呼姓名便可,不必同看病的病人一般叫大夫。”蘑菇这才知道温大夫与温亗是不同的,忙点了点头。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温亗问他,“总不会就叫蘑菇吧?”昨夜听他自称蘑菇,温亗也有些失笑。
“不是不是,不是蘑菇,我有名字的。”
“嗯?”
蘑菇骄傲道:“我叫花好看!”
他见温亗一脸说不出的表情,以为温亗不懂,好心给他解释道:“这是我的好朋友金针菇帮我起的,他是结界里最有知识的人!姓花是因为人间以花为美,好看是……”蘑菇思索下大声道:“对!直白!清逸说这样直白!”
温亗忍住笑意,点头道:“的确直白。”
可这明明令人发笑的名字,却在他心中暗暗搅起些波澜,仿佛,曾经听过似得。
蘑菇见他认同,更加开心了,“我是专门起这样一个名字的。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