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棠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小工指天画地地发誓,增补许多细节,还对着刘睿道:“小刘兄弟,你读过书,你说这一回,是不是要改朝换代了?“刘睿脸色惨白,咬肌鼓起,凤眼睁到最大。他从牙齿到膝盖都开始发抖了,声音斩钉截铁:“绝不会。”
话音落下,他直挺挺向后摔去,昏倒了。
赵棠把刘睿抱回柴房,心慌意乱,守着照顾。半夜刘睿醒了,但是不说话也不吃饭,大黑眼睛沉沉地毫无光彩。赵棠开解半晌,见刘睿没有回应,自己明日还得干活,只能蒙头先睡。
第二天一早,他急急忙忙领了饭,自己吃一半,留一半在柴堆上,便去继续教大姑娘们行酒令。晚上回到柴房,刘睿还躺着,连姿势都和赵棠离去时一模一样。柴垛上的粥一口没动,已冻结成块。
赵棠坐在刘睿旁边,想安慰,却找不出安慰的话。刘睿自己坐起来,还魂一般,哑声道:“赵棠,你帮我再问问,洛阳怎么样了……我爹……安王还好吗?”
赵棠立刻跑出门,找到刚给官儿们陪完酒的花魁娘子询问。消息令人心惊肉跳——皇帝已死去多时,南后仗着腹中孩儿,垂帘听政;但她一介女流,众人不服,朝堂乱成一锅粥,让黄巾军趁虚而入,占领洛阳。许多贵族被黄巾军杀了,逃出来的不足一半。安王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生死下落没人在意,赵棠也打听不到消息。
赵棠回到柴房报告刘睿。刘睿呆愣半晌,微微笑道:“大汉亡了。”
赵棠心里发毛,捧起刘睿的脸,说道:睿睿,没事的,皇帝死了,你就是新皇帝啊!你活着大汉怎么会亡?等我再攒点钱,咱们就去清河!”
刘睿道:“清河是世家,改朝换代,世家不倒。他们不会把赌注押在我身上的。”
赵棠道:“东海王呢?”
“东海王的女婿是太子刘睿,不是庶人刘睿。”
赵棠还想说话,但搜索枯肠,找不到一句有用的话。如果自己是统领千军万的大将军,就能一挥手:“他娘的,打回去!”没有千军万马,有黄金万两,也能说:“别哭了,走,带你吃好的。”最不济,能有一间屋,关紧门窗,让刘睿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可他什么都没有。
第14章
良久之后,刘睿把额头抵在赵棠肩膀上,问道:“我现在一无所有,什么也不能给你,你还肯跟着我吗?”
赵棠摸着刘睿的后脑,说道:“你一无所有,我也穷得快当裤子了。咱俩正好配一对,谁也别嫌弃谁,啊?”
刘睿抱住赵棠,发出压抑的呜咽声。赵棠也哭了,暗暗发誓要努力赚钱,让刘睿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赵棠还得去干活,待他回来后看见刘睿站在院子里,八风不动地砍柴。
赵棠走过去:“你……好了?”
刘睿转过头,满眼血丝,道:“朕好得很。朕会打回洛阳的。”
赵棠心惊肉跳,怀疑刘睿要疯。然而刘睿劈完柴,跟他回房吃饭,吃完饭洗漱睡觉,行动有条有理;临睡前,甚至主动亲了赵棠一口。
赵棠更不安。一连几天,他观察刘睿,刘睿能吃能睡能干活,唯独极少说话。
赵棠一筹莫展,只盼望日子久了,刘睿能想通。
刘睿没想通,楼里新买的大姑娘们,却想通了。城中物价越来越贵,大姑娘们为了源源不断的面饼,都勇敢地接客了。赵棠不必调教她们,有了闲暇,便在城中四处逛,寻找赚钱的机会。他是一个高大俊美的小伙子,能说地道的临漳话,很快就在万千灾民中脱颖而出,找到能赚钱的活。
有一天,他帮新婚夫妇赶马车——新夫妇很美,要找美丽的人衬托他们,于是赵棠得了这个轻松的好活。他只是赶一会儿车,说几句吉祥话,便能吃到丰盛宴席,还领了红包。
临漳本地的婚礼,新娘不蒙盖头,只和新郎一起对着祖宗牌位饮交杯酒。两个穿吉服的年轻人相对跪坐,眼睛看着彼此,目光掺了蜜糖。赵棠在下面看,满心羡慕。
这天回去之后,他盯着正在扫地的刘睿,忽然道:“睿睿,你想不想跟我成婚啊?”
刘睿道:“啊?”
赵棠说出第一句话,下面的话便源源不断:“你不是怕我不要你吗?成了婚,咱们便是一家人,永远不会分开了!”
刘睿道:“两个男人……”
赵棠道:“男人怎么了?女郎少,大家难道都打光棍不成?男夫妻多得很!”
刘睿道:“成婚要花钱。”
赵棠道:“我有钱,你只要说‘好’。”
刘睿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赵棠捏住刘睿的嘴唇,上下分开,自己配音:“好。”然后指着刘睿:“哦,你说‘好’,那一言为定!”
刘睿无奈点头,同意了。
赵棠欢欣雀跃,夜里睡不着,满脑子花烛、吉服、喜宴和马车。再缺钱,两套新衣服不能少,大红蜡烛也要,喜宴就摆一桌,请几个新朋友……他脑子里有一个小算盘,噼里啪啦算着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