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为何啊?”
“这个奴才不知道。许是珍主子顶撞了老佛爷吧。”
光绪听此不由分说便拔腿要往北三所去。走到涵元门外,却愣住了。那浮桥不知何时已被拆除。
原是,彻底的被囚禁于此了。谁曾想,落得如此。
面朝北方,隔着这方海子,隔着万千重檐高墙,光绪连声高喊:亲爸爸——儿臣固然犯了错,又何苦牵连她?何苦牵连她?牵连她?……
回声阵阵。
整个紫禁城都听到了他泣血的呐喊。
却没有一句回答。
“老佛爷。”兰琴毕恭毕敬地站在储秀宫门外。
“进来,小兰子,外面站着干嘛。”
“给老佛爷请安……”兰琴走进来,跪得拘谨了。
慈禧心中一沉,“这许多年,辛苦你了。不必思虑那么多。从今往后,你还是我储秀宫里的人。”
“谢老佛爷恩典。”
从此,兰琴收起他所有的心事,换了副皮囊似的,聪慧地游刃于储秀宫。人们都说,兰副总管是天生的好脾气,是上天赐给紫禁城的开心果。人前的兰琴永远是笑脸相迎的,永远能逗老佛爷开心又不至抢了李莲英的风头,永远能拍好大总管副总管的马屁,永远能妥善的打点好上下,而他自己的喜怒哀乐仿若从此都变得不存在了。该做的永远多做,不该说的一概不言。
有关皇帝的一切,变成了兰琴口中永远的忌讳。
而只有兰琴自己知道,经过了这十年,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他再也不是那个看到老佛爷慈颜都会掉泪的小太监。
他的生命里从此有了一个人,偏偏在这已经天各一方的分离时刻,在他心底最最柔软的部分,发了芽,生了根。
在不需要以面具示人的深夜,那个人镌刻在脑海里的笑容就会慢慢地爬上心头,钝锉一般撕咬他的神经。
有时候做梦,会梦见自己在给那个人梳头。一股一股编好辫穗儿,从迦南香木朝珠里掏出辫子来,再取过莲花掐丝珐琅的银卡子在辫子根儿别好。这就够了。只是站在他身后,偶尔,偶尔从镜子里一瞥他消瘦却俊朗的面庞。这样就够了。
这个时候兰琴的睡脸都是带着笑的。
而每每却在梦醒时分,惧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他的称呼来,而生生捂着嘴咽下。
天凉了。他过得还好吗。
已是深秋。
寒风里,海子开阔的水面涟漪骤起,落叶飒沓间,光绪觉得自己老了十岁。
“小兰子,给朕拿件外衣来。”
几个老太监面面相觑。
光绪自己也一怔。三个月过去了,居然开口仍是他的名字。
他自嘲的笑笑。
没有了阿玛额娘。没有了翁师傅。没有了珍儿。没有了紫禁城。没有了江山。
连兰琴,也没有了。
从此剩寂寥一人,看这朝来寒雨晚来风。
第5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转眼,便是翌年的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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