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湿冷,他周身却冒起一层薄薄的细汗,一个可怖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这个想法让他彻骨生寒,宋焰亭,宋雪桥,玲珑山庄,宋定涯与丁墨白十年前那场剿杀,如果是这样……
他逼自己摇头说不可能,乌金扇却在手中渐渐收紧紧,泛白的指节也跟着颤抖起来。
“怎么了?”裴无念拿着一件长袍,缓步跟了上来,却看见宋雪桥僵在卧室门口,面色不善地盯着那座歌舞之用的莲台,下唇已经咬出了血色。
他忙伸手去擦然后用长袍将人紧紧揽住,怀里的身体僵硬而冰凉,微微颤抖。
裴无念已经带了急色,“到底怎么了?”
宋雪桥不及他高,头埋在他肩窝里,眼睛却仍旧死死盯住那座莲台,仿佛那是个吃人的怪物,下一刻便会张开血盆大口,将整个玲珑山庄吞噬殆尽。
半晌,他闭上眼睛,反手将裴无念紧紧抱住,闭上眼闷声道,“我怀疑燕山道人。”
裴无念不知他何意,但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宋雪桥再开口却石破天惊,“丁墨白这个人,或许一开始就不存在。”
第69章 第 69 章
除那日召东方迪迪入府以外,宋二庄主宛如转了性子,一改从前乱跑的习惯,要不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日三餐皆由丫鬟送至湖上书斋,要么就是冷着脸往城外惜雾山剑庐跑去陪宋老夫人。
更让人奇怪的是,连同那位来府中小住的裴少侠也一声不吭,跟在后面跑来跑去,即便婚期在即也没有一点着急的模样。
惜雾山剑庐别院,季玉霜坐在躺椅上,手中抓着一条通体火红的长鞭,她已年逾四十,脸上被丫鬟仔细打理过,画着黛色的秋波眉,着绢云丝珠灰长裙,与她的一双儿女七分相似,依旧明艳动人——如果她不是个疯子的话。
季玉霜绛色的唇微微颤抖,自清晨起来便看着别院的门口,那里正对的是一株老梅树,树下便是宋定涯的坟墓,自贼人对这里动了心思以来,马小渔便让自己几个江湖弟兄时常来此照看,也一直得以平安无事。
丫头将煮好的粥端来,用小勺喂到她口中,那粥却顺着下巴流了下来,丫头又急急忙忙找布去擦,一通下来,粥没喂进去几口就先洒了一半。
宋老夫人疯了十年,宋雪桥不常在庄内,平日里宋焰亭事必躬亲,不论多忙也会亲自替老夫人洗漱喂食,老夫人也只乖乖听女儿的话,其余人假手总要哄上半天。
如今宋焰亭也告了病,她们每日光是喂饭这一桩就要折腾个没完,眼瞅着又有一点滴在了长裙上,丫头又忙去擦掉边哄道,“夫人乖,我们就吃这一口,要不奴婢再给您搁点糖?”
季玉霜一动未动,似乎小声嗫嚅着,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丫头叹了口气。
“我来吧。”身后有人缓步靠近。
丫头如获大赦,欣喜道,“二庄主您来了。”
宋雪桥“嗯”了一声,解了披风丢到一边,丫头递过粥碗,行礼告退,却在门口见到了一位锦衣公子,她先是一愣,旋即也轻轻行了一礼,裴无念朝她点点头。
季玉霜听到宋雪桥的声音,灰暗的瞳孔中有了一丝光亮,她抬起头,鞭子在手中握的更紧,她断断续续朝宋雪桥道,“嫣儿……,雪桥,嫣儿……。”
当年宋焰亭取名焰亭,季玉霜便稍觉刚烈,她希望女儿温婉端庄,故给她取了小字嫣,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人会这样称呼现如今的宋庄主。
回玲珑山庄这些天,宋雪桥总要来看看她,对这般反应已经习惯,他抚着季玉霜的背,舀起一口粥,“娘,先吃饭,吃完姐姐的病就就会好,就能过来陪你了。”
裴无念坐在一旁,看向季玉霜手中长鞭,那条鞭子便是宋焰亭一朝名扬天下的武器“拂光”,拂云现日,耀世明光,武器如人,十年前宋焰亭一己之力重振玲珑山庄,也是这样的璀璨耀眼。
母子连心,血脉相通,即便都告诉她宋焰亭只是小病需要静养,季玉霜定然还是察觉了什么,故宋雪桥来惜雾山陪她这几日,一直喊着嫣儿,甚至连睡觉都要抱着鞭子。
听宋雪桥说吃完饭宋焰亭便会大好,季玉霜顺从地小口喝粥,甚至自己夺过勺子,不消片刻碗便见了底。
宋雪桥替她擦了擦嘴角,季玉霜却死死抓住他的袖子,眼中盛满悲戚,“嫣儿……嫣儿……”
“她很好,过几日,再过几日,我就让姐姐来看你,然后我们就什么也不管了。”宋雪桥忙抱住季玉霜柔声安抚。
宋雪桥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按兵不动,已经暗中派出玲珑山庄高手去找,自印水派到紫琅这一路甚至是燕山,总有人瞧见了什么,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要找到宋焰亭和司空月瑶。
季玉霜在他怀里如同小孩一般啜泣着,朦胧间她又看见了一旁的裴无念。
这几日宋雪桥常来,因宋夫人生性胆小,不喜见外人,他便总是在院子里等着,或是看惜雾山的烟景缭绕,或是喂喂马,或是替宋定涯的坟前上几炷香。
今日他自然而然也准备留在院子里,宋雪桥却不再避讳,伸手当着众人的面将他拉了进来。
裴无念只觉得自己生来便没见过母亲,纵使裴来张仲逑如同生父,可到底没有血脉至亲,唯一待他好的姨娘已经成了玉筒中一抔灰,看见季玉霜思念宋焰亭至此,心里也没来由的有些酸楚。
季玉霜只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