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星立时醒悟过来,忙点了点头:“内君说的是,属下的眼光短浅了。”
主仆两人话音刚落,门外再度传来急促脚步声,没过片刻时间,一道葱绿色的身影就停在门外,压低了声音稟报道:“内君,暗枭传来主子密信。”
听到密信两字,江洛玉眸光一闪,低身下榻走了两步,修长的指尖掠过那细细绢布上的字迹,突地面色一变将那密信原样折好,放在烛火下燃着起来,方才骤然呼出一口气来,喃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战事未完全结束,大金却先一步这么撤兵了。”
乌雅拓……竟已在剿灭匈奴右贤王一战中被擒,此时正在押解回帝都的路上!照大金皇帝对他那般的憎恨,既然匈奴暂时已造不成威胁,自然是以押送乌雅拓为主,如此长时间的等待和准备,之后怕就是清洗帝都内所有关于乌雅氏的势力与人脉罢。
种种猜测从脑海中掠过,站在窗边的人终握紧了手指,沉声吩咐:“立即备马!”
十日之后,掌管帝都大小讼狱的大理寺内,层叠黑暗最深处的死牢中,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响起,走在前面的那道轻盈一些,后面的则如踏着千钧之重,被长长的回廊中渐灼烧而起的烛火映着身影,终在一声巨大的哐当声响后,骤然停在了密密匝匝手臂粗细的牢门前。
听到渐近的声响,安然坐在这般可怖牢狱中,四肢皆被绑缚了数道铁链的人,不由缓缓抬起头来,将自己平静无波的眼神投向了外间,直到看见站定在不远处的人,被火光映亮了面无表情的容颜时,唇角方才露出一丝极淡极淡的笑容。
“许久不见了,安国候,安国内君。”沉默死寂的牢狱中,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盘腿坐在其中的人一动不动,许久不曾说话的人终于开口,无波无澜的眼光落在了同是一身玄衣,相携立在一起的两人身上,“不知你们前来见老夫最后一面,是所为何来?”
“乌雅太傅这般聪明,难道猜不出我二人来意?”牢门外的人低笑一声,话语中却毫无笑意,仅有深深嘲讽凉薄,“怎只见乌雅太傅一人,却不见与您一同离去的四皇子妃?”
牢内的人这般被嘲讽,却也仿佛毫不入心,反而将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个始终沉默,尽是眼光一片幽深的男子,陡然冷笑:“乐则的去处,安国内君着实不该问我,而应问你身畔的安国候。”
“他被乌雅太傅作为工具,嫁予单于做了阏氏。”不出片刻,清冽的声音夹着寒风,一字一顿的响彻在空旷黑暗的牢房内,“在单于枭首之时,乌雅乐则不愿被大金军队俘虏,已自杀身亡了。”
“乌雅氏被陛下所忌,如今乌雅太傅也落入天牢,四个子女都失却性命,乌雅氏在你死后也定然会与你陪葬。”黑暗之中,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袖摆露出,轻轻触碰面前那冰凉彻骨的铁牢,话语愈发轻盈如飘,“不知太傅觉得……亲手覆灭自己宗族的感觉,是什么样的?”牢中之人仍旧静坐,像是什么话都无法刺痛他的心,那双细长的眼睛听到此话,却突地微微上挑,多了几分莫名:“你害死了我的三个孩子,又令乐则不能坐宫,我已然想了又想,怕是不止你夫主母父,第一公子慕容敏的仇,还有一些我不知晓的缘由罢。”
又是一声低笑,冰冰冷冷:“乌雅太傅,瞧过我的面容这么久,都不曾猜到么?”
牢中人的眸子先是凝固,随即陡然一缩:“你……当真是……”
“乌雅太傅以为呢?如今成王败寇,乌雅太傅既落在我们手上,却是死的不冤——更何况若是细细数来,不光是我和昭敏,帝都对你乌雅氏恨之入骨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寒门之人,更不论被您害死了心爱之人的陛下。”
牢中的人被他一语点醒,极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唇角终是逸出一丝苦涩,也不管外间之人话语如何,轻叹一声:“柔嘉长公主,大泷逍遥王……原来如此,可笑我居然一叶障目,以为自己不过是诬陷你,反倒不如陛下看的清楚。”
说罢这话,他仿佛也并不想看牢门外两人究竟如何反应,便垂下头来自顾自的陷入回忆中,目光迷蒙中却透出几分令人心惊的占有欲,被黑暗模糊后就再也看不清楚。
“你的母亲,当年是自杀的。我曾苦苦找了她多年,是真心喜爱着她,奈何她青眼有加的竟不是我,而是你那个头脑简单的父亲!当初她亲眼见江英在战场上被我一箭射死,便抱着他的尸身不肯离去,即使我诉说多少爱意都不发一语,随即没有丝毫迟疑跟他而去,我本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真是可笑,我向来冷情自制工于心计,却因为她死前苦苦恳求,而心软放弃了在你身上继续报仇,却让你苟延残喘将乌雅氏害入此地,不过是因果轮回罢了。”
“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