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广元城西南的安定阁边, 银甲卫士手持红缨枪驱逐行经的路人。广元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裹紧了身上的衣袍纷纷散开。若是此时有人抬头遥望安定阁, 会发现这座古老的建筑屹立在风雪之中, 犹如一位威武高大的将军,在阴沉的天空下,沉默地俯瞰边城外的平原。安定阁在漫长的寒冬中被冰霜冻住了飞檐, 至上倒垂下无数冰凌,于窗柩边透出的灯光里闪烁着锐利的冰芒。一面鲜红的旗帜迎风翻卷, 在隐约的号角声中露出残缺破损的旗角。
这是云州最为重要的官属, 此时又逢年关之际, 按例乃是一年一度的州会,云州州牧及三郡郡长,五品以上官员皆要从管辖地赶来,参加这场会议。
安定阁议事厅中摆放着数把木栏椅,高堂之上悬着一副壮丽的山河图, 琉璃灯盏被悉数点亮,发出柔和明亮的光芒。随着号角声的消逝,负责接引的下属官员掀起暗红色的门帘,几位官员鱼贯而入,依照官品排序由大到小依次落座。
高踞首座的州牧姜珉身着绯色朝服,手中握着肩上垂落的朝明珠,包含威严的目光扫过座下的官员,半晌才道:“人都到齐没有?”
阾枫郡郡长辛澜起身恭敬道:“回禀大人,除安平郡郡长孙从善外,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姜珉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闭门封楼。忽然有一人凉凉道:“辛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孙大人不来,不是还派了手下来的吗?”
辛澜回道:“五品官员议事,夏大人可别忘了规矩。”
涪城郡郡长夏鸣臣不咸不淡道:“我自然是明白规矩的,不过她手下那位李大人升品的册文已经在路上了,这是迟早的事情。想必诸位大人都已经听闻,她自然是有资格参与此次会议的。”
辛澜皱着眉头,有些不悦道:“从五品连入阁旁听的资格都没有,只要圣旨一日未达,这事就做不得数,夏大人在云州为任三十年便该知晓,规矩就是规矩!”
夏鸣臣高声道:“规矩也是人定的,辛大人!”她转身向姜珉行礼,道:“不如请州牧大人定夺如何?”
姜珉虽已近知非之年,但丝毫不见老态,眼神锐利扫过座下神色各异的官员们,淡淡道:“事情还没议起来,你们就先吵上了?夏鸣臣辛澜,你们二人好歹也算是一郡之长,别成日吵吵闹闹的,都讲点规矩,给下头的人做个榜样。”
两位郡长一同告罪行礼,而后落座。姜珉接着说:“孙从善来不了派了个手下来议事,这也没什么。新人初来乍到迷了路也是常有的事,辛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辛澜没想到自己被点了名,心跳漏了一拍,对着州牧洞悉一切的眼神,她暗骂手下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竟然连个人都拦不住,还走漏了风声,一边骂娘一边艰难道:“大人说的是......寒冬腊月,安平郡如此之远,想是路上耽搁了些也说不准。”
夏鸣臣嘲讽般的看着她,似是非常不喜她这番见风使舵的小人做派。姜珉摩挲着浑圆的朝明珠,玉石在她苍老的指尖晕出一圈淡光,这位州牧在任二十年,历经宦海波涛,如今颇有些波澜不兴的意味,手下那些明道暗行在她眼中无处遁藏,她高居主位,凝神听着阁外悠长的号角声,侧头问身边的人:“什么时辰了?”
那人答道:“午时三刻了。”
一骑当先手持令牌,率先闯入安定阁边的防护线,身着银色软甲的将士黑色披风扬起,露出腰间玄铁重剑,她厉声喝道:“奉云策十二军军长之命,见牌者准允通行,劳烦出来个人说话!”
白色雾气氤氲了女子坚毅的侧脸,但她手中的金色令牌却不容忽视,银甲卫士中走出一人,肩上纹着三道飞羽,辨明令牌后抱拳道:“安定阁中诸位大人正在议事,闲杂人等不允放行入内,阁下是哪军的将士,是否有入州会的通函呢?”
女子愣了愣,拽着缰绳后退几步,队伍中出来一人,披着厚重的蓝色罩帽披风,全身上下被遮的严严实实的,那人从怀中取出一张薄纸,纤长的手指夹着,白气从帽边溢出,声音清冷道:“阁下说的是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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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阁中众官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夏鸣臣摸着由热转温的茶盏微微有些不安,姜珉倚着扶手看着一本书,她俯身看去,那竟是一本《太上感应真经》。
这仙气十足的书和议事的氛围十分不搭,辛澜倒是稳定了心神,老神在在道:“夏大人,孙大人的这位能干的手下怎么还没到呢?”
夏鸣臣剜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辛大人这么关心别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管辖地的事情吧。”
辛澜淡定的捧着茶盏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热气,道:“自然不劳夏大人担忧,我这个人做事向来很有分寸的,不是那么没规矩的人。照着规矩办事总归没错,夏大人生性跳脱,喜欢追求新意倒也没什么,只是行事总归要稳妥些,今日听了这个明日听了那个,怎么没个定数呢?”
夏鸣臣霍然起身,四下一静都盯着她看。练主座上的州牧也将视线从书上挪开,落到她的身上去。夏鸣臣脸上火辣辣的有些下不了台,偏偏辛澜还煽风点火道:“夏大人,这是怎么了?怎地站起来做甚么?”
一阵寒气涌入室内,灯盏下的穗子晃了晃,门帘掀开来,一人朗声道:“对不住了,路上有事耽搁了些时辰,这便来晚了。”
这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