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凄然,先是说君武在前方的奋战将毫无价值,又论及百万人的牺牲,后又开始驳斥秦桧的狼子野心,武朝恐又要重蹈靖平年间的覆辙。说到后来,周雍终于也忍不住了。
“奋战奋战,什么奋战,谁能奋战……镇江一战,前线士兵破了胆,君武太子身份在前线,希尹再攻过去,谁还能保得住他!女儿,朕是平庸之君,朕是不懂打仗,可朕懂什么叫坏人!在女儿你的眼里,如今在京城之中想着投降的就是坏人!朕是坏人!朕以前就当过坏人所以知道这帮坏人能干出什么事情来!朕信不过他们!”
他的声音震动这宫殿,唾沫粘在了嘴上:“朕信得过你,信得过君武,可局势至此,挽不起来了!现在唯一的出路就在黑旗,女真人要打黑旗,他们没空搜刮武朝,就让他们打,朕已经着人去前线唤君武回来,还有女儿你,咱们去海上,女真人只要杀不了我们,我们就总有再起的机会,朕背了逃跑的骂名,到时候让位于君武,不行吗?事情只能如此——”
周佩流着眼泪,低吼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将那半壁江山割给了华夏军!”
“朕也想割!”周雍挥手吼道,“朕放出意思了!朕想与黑旗谈判!朕可以与他们共治天下!甚至女儿你……你也能……但那黑旗做了什么!女儿啊,朕也跟你两次三番地说了这些,朕……朕不是怪你。朕、朕怪这朝堂沽名钓誉的众人,朕怪那黑旗!事已至此,能怪朕吗,朕能做的都做了!这件事就是他们的错——”
“我不会去海上的,君武也一定不会去!”
“那只有朕活着,或许君武还能保下一条命来!朕思前想后,已经决定了——”
“父皇你贪生怕死,弥天大错……”
“闭嘴闭嘴!”
周雍歇斯底里地呐喊出来。
“朕是一国之君!”
“朕是天子!”
“朕是皇帝——”
声音回荡,代表九五之尊的威严而隆重的金黄袍袖挥在空中,树上的鸟儿被惊得飞走了,皇帝与公主的威严在宫殿里对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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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类行人的身影从不同的方向离开院子,汇入临安的人流当中,铁天鹰与李频同行了一段。
“禁军余子华乃是陛下心腹,才能有限唯忠心耿耿,劝是劝不了的了,我去拜访牛兴国、而后找牛元秋他们商议,只希望众人齐心,事情终能有所转机。”
“庙堂之事,我一介武夫说不上什么了,唯有拼命而已。倒是李先生你,为天下计,且多保重,事不可为,还得见机行事,不必勉强。”
“世间事,有时候勉强不得,又有些时候,非得勉强,谁说得准呢。”
“那倒也是……李先生,重逢许久,忘了问你,你那新儒家,搞得怎么样了?”
“重视格物,推行教化,希望最后能将秦老之学融会贯通,推行出去,开了头了,可惜天下不定,时不我待。”
“先生还信它吗?”
“我之所学愚钝,或许因为在太平年间的所学,到了乱世左支右拙,可或许从乱世中长成之人,又能有起来,后方有人出刀,铁天鹰的两个徒弟靠近过来,挤住聂金城的去路,聂金城身形扭动如巨蟒,手一动,后方挤过来的其中一人喉管便被切开了,但在下一刻,铁天鹰手中的长刀如雷挥斩,聂金城的手臂已飞了出去,木桌飞散,又是如雷霆卷舞般的另一刀,聂金城的胸口连皮带骨一齐被斩开,他的身体在茶楼里倒飞过两丈远的距离,粘稠的鲜血轰然喷溅。
李道义的双腿颤抖,看到了陡然扭过头来的老捕快那如猛虎般血红的眼界,一张巴掌落下,拍在他的天灵盖上。他的七窍都同时迸出血浆。
无数的刀枪出鞘,有点燃的火雷朝道路中央落下去,暗器与箭矢飞舞,人们的身影冲出窗口、冲出屋顶,在呐喊之中,朝街头落下。这座城池的安宁与秩序被撕裂开来,时光将这一幕幕映在它的剪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