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飞溅,佛王庞大的身躯往地下一沉,周围的石板都在裂开,那一棒直挥上了他的后背。而史进,被猛烈的一拳击飞,如炮弹般的砸烂了一条石凳,他的身体躺在了满地的石屑里。
林宗吾缓缓的、缓缓的站起来,他的后背绽裂开,身上的袈裟碎成两半。此时,这武艺通玄的胖大男人伸手撕掉了袈裟,将它随意地扔上一旁的天空中,目光肃穆而庄严。
英雄岂因江湖老。这许多年来,他有过风光的,也有过不堪的记忆,十余年前,他有过挑战周侗的尝试,未能成行,事实上,如果当时真让他与周侗一战,他亦没有真正的把握。十年以来,他被人称作武艺天下第一,然而一些阴影与遗憾始终存在于他的心中,直到眼前的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这一刻,无论他将面对的敌人是曾经的圣公,曾经的刘大彪、周侗,亦或是那名叫陆红提的女子,他都拥有了无敌的自信。
他将目光望向天空,感受着这种截然不同的心态,这是真正属于他的一天了。而同样的一刻,史进躺在地上,感受着从口中涌出的鲜血,身上断裂的骨骼,觉得天光一时间有些微茫,任何时刻都在等待的终点,如果在此时到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仍旧会觉得,有些遗憾。
周宗师在最后出枪的一个瞬间,是怎样的心情呢?
从心底涌上的力量似乎在促使他站起来,但身体的回应极为漫长,这一瞬间,思维似乎也被拉得漫长,林宗吾朝向他这边,似乎要开口说话,后方的某个场所,有人扔起了两个铜钱。
“……有赏。”
或许是处于对周围场所、暗器的灵敏感觉,这一瞬间,林宗吾眼神的余光,朝那边扫了过去。
宁毅转身。
某个复杂讯息,滑入林宗吾的脑海,首先在潜意识里掀起了波澜,巨大的暗涌还在聚集,在思维的最深处,以人所不能知的速度扩大。
意识表层,即将迎接千万瞩目的感觉还在升起,要落在实处的那根线上,汹涌的暗潮冲了上来。
日光从天空中斜斜的洒落,明媚而耀眼,林宗吾站在那里,望着不远处那僧众小楼二层廊道,定住了一个瞬间。穿青衣的男子正从人群里消失。
“林恶禅好像看见我们了。”
这一刹那,林宗吾在感受着心头那复杂的情绪,试图将它们都归到实处。那是幻觉还是真实……不该如此……若真是这样会发生什么……他想要立刻吩咐僧众封锁那头,理智将这个想法按压了一瞬。
宁毅跨出人群,最后的声音缓慢而平淡。
“他过来,就杀了他。”
“是。”
楼上的这些绿林男人们,将目光望向林宗吾了,背后背刀的、背长枪的、背着不知名的油布长条的……他们的神情、高矮各异,就在这片刻间,在林宗吾几乎奠定天下第一的一战后,他们的目光无声而又专注地望了过去,有人从背后抓住长枪,无声地柱在了地上,枪尖滑出枪套,有人偏了头,脸上朝林宗吾露出一个笑容,牙齿苍白森然。林宗吾也看着他们。
没有人意识到这一刻的对望,武场四周,大光明教徒的欢呼声冲天而起,而在一侧,有人冲向躺在地上的史进。与此同时,人们听到巨大的爆炸声从城池的一侧传来了。
“怎么回事……”
那爆炸的声音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骚动声正在酝酿,过得片刻,听得有人道:“黑旗……”这个名字犹如诅咒,流动在人们的口耳之间,于是,恐怖的情绪,翻涌而出。
已经没有多少人再关心方才的一战,甚至于连林宗吾,一时间都不再愿意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他向着教中护法等人做出示意,随后朝武场周围的众人开口:“诸位,不必紧张,到底何事,我等已经去查证。若真出大乱,反倒更利于我等今日行事,营救王义士……”
他尽力安抚着所有人,甚至还安排人去照看史进,目光再往那二楼望时,方才的那些人,已经全然不见。他找到过来一边的谭正:“叫教中弟兄准备,必是黑旗。”他目光凶戾,顿了顿,“……宁毅到了。”
宁毅到了……
听到林宗吾说出这个名字,谭正心头陡然间还是震了一震。随后按下心绪:“是。”他知道,若教主说的是真的,接下来可能就会是他一生中需要应对的最棘手的事态。
纵然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也必须打起二十分的精神。
这是他在最初一个时辰的心情。
一个时辰以后,他发现自己想得太多了……
真正的洪流,已经排山倒海地向所有人冲撞而来!
城市内外,无数的讯息在穿梭。
泽州城南的野地间,上万的流民疑惑地看着前方军营里的异动:士兵们正在聚集,有人在大声说着些什么:“……临川、高平……阳城、沁水、壶关已叛,安将军、陈将军出兵……我等支持女相,这么些年来,是那位女菩萨管的太平地方,才令我等饱腹……田虎不过一介猎户,自毁城墙……此乃朝堂十三位将军联名书信,此时,威胜已经陷落,……虎已被擒了……”
不久之后,军营里爆发了相互的厮杀,远处的城池那头,有烟柱隐约升起在天空。
城池另一侧的主军营中,孙琪在听见爆炸的第一时间便已着甲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