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个月,老人一直对此缄默”不谈论有关时局的话题。到得今天,才终于能够开口说起,他为了金辽势均力敌、正式开战已经等了八年,此时说起,如释重负的感觉自然是有的”只是如释重负之余,似乎也不见得开心。他平素幽默随和”但谈吐之间,自有一股威严与魄力在其中”却是在此时”见他满头鹤发参差,威严却是没有了,剩下随和与些许疲惫在其中。他这八年隐忍,看似平和,实际上看着大局变迁”心中必定也是背负着难言重压,欠好过的。
此时院落恬静,叶片在微风中晃着,宁毅大概感受着老人的心情,却是微微有些感慨。此时的历史与往日所知的不合,但无论如何”作为介入者”老人简直是用尽了全力在其中”并且做出了自己的成绩的。宁毅拿起茶杯抿了一。”倒也明白此时其实不需要自己说些什么。
老人想了一阵,笑起来。
“还是那句话,立恒可愿去京城”做一番事业么?”
往日里康贤却是经常问他愿不肯意当官”秦老便只是在一旁看着”
到得此时,却是他问了出来,宁毅摇摇头:“呵,您老人家前途不明,不跟你混。”
“托辞……”
宁毅插科打诨”秦老也就随口指了出来:“其实……早几年间,
看着金辽相争日渐ji烈,我心中只有欣慰,却是这几年,越是看着他们打来打去,我的心中越是不安”其中事理,立恒你该知道的。
“弱国无外交?”
老人愣了愣,随后颔首:“立恒果然了解这些,一语中的,弱国无外交啊……完颜阿骨打两千余人起兵,抗衡金人百万雄师,出河店、
黄龙府、护步达冈……一战又一战,我朝中人听了”说这人果然是不世出的英雄,说辽人气数已尽。可如今我们在边关与辽人每有摩擦,
必是兵败如山,护步达冈两万破七十万,女真满万不成敌,不成思议啊,可若有七十万辽兵向我武朝攻来,我武朝谁人可敌?李纲、童贯、
种师道?这金兵……伐辽之后又会伐谁?立恒哪,我总觉得,我当初所想,并不是救了武朝,实则是在将武朝往火坑里推啊”“多虑了。”宁毅看他一眼”“金国人不敷,暂时来说,这是弱点,只要人肯高昂”抓住喘气的机会,武朝还有救的。”
“怕的是有一日金兵南下”结果没得喘气,怎么办?”
“那也是该亡国了。老人家,你一个人想做几多事?”
“终是做一件是一件。”
“您太自大了。”
“呵呵。”
两人一时间却是笑了起来。片刻后,宁毅举起茶杯道:“秦老”
空话便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京城……若有机会我会去的,到时候若有能做之事,还请秦老照拂一二了。现在只希望…………到时候不会太执着”呵……,
……”平心而论,宁毅对眼前的老人所做之事有几分钦佩之情。他并没有出仕为官的筹算,也其实不觉得将来若形势真的急转直下,自己就能力挽狂澜,究竟?结果人力有时而穷。只是将来若有机会出点力,那固然也是无拜谓的,因此话语间也就没需要将路堵死。
双方认识也有两年的时间,期间聊过很屡次,对彼此性格倒也了解,只是对那最后一句话,秦嗣源一时间倒也不太理解。只有到数年以后,真正认识宁毅的人才大概明白,一旦真的筹算了要把事情做好,他会让事情完全到怎样的一个水平。
那是,几乎整个时代都没有几多人敢去想的一个概念。
固然,此时还只是平和平静祥和的初夏,与妻子约好的事情不成能就此放下,两人随后聊了一阵金辽局势,又过得几天,苏檀儿那边已经放置好了一切,宁毅与云竹、锦儿依依惜别,一家人乘了大船,沿长江向东,往扬州的标的目的去了。
五月”金辽开战的消息,传遍大江南井。
五月底,秦嗣源复起,直接升任尚书右仆射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其余赏赐无数,复起理由并未明告天下,但也在无形中肯定了年前那些流言的真实性,朝堂声望,一时无两。
车轮转啊转,金、辽、武三国的历史”进入了一轮新的篇章。
于此同时,位于辽国西北的草原上,一个名叫乞颜的部落已经举起了反辽的旗帜,并且在草原上南征北讨,如蝗虫般的迅速扩大了力量。他们如同藏在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角落里的气旋,期待着继续力量,最终膨胀成撕裂所有人目光的巨大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