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儿子,但小静临死前握著他的手时那哀求的眼神,林邵天怎麽也忘不了。
林邵天没办法去责怪这个女人什麽。
在他的记忆里,小静始终停留在当年那个笑起来时温柔安静的小姑娘,那个毅然地接受了他没有钻戒的求婚的小姑娘,那个为他生下了林南的小姑娘。
後来这个小姑娘走了,嫁给了另外一个姓顾的商人。
林邵天只希望她能过得快乐。
可是一个半月前,满脸憔悴和绝望的小静领著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到了他的林记面摊里。
这个耳朵上打了十多个耳洞,染著一头红发的少年就是顾羽,小静和顾先生的儿子。
小静得了绝症,姓顾的商人外遇之後与她离了婚。
最让林邵天心痛的事无非如此。
他或许不够好、不够富有,可是当年的他是真的用尽全部身心地去珍惜小静。
而他却没有办法要求别的男人也这样。
小静把顾羽托付给了他。
林邵天知道顾羽并不是一个乖顺的男孩子,可是这段时间来,他也在极尽所能地、就像以前对林南一样,在对待这个叛逆的少年。
林邵天其实一直觉得,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面临著父母离异、母亲绝症身亡这样的巨变,他外表再防备和叛逆都只不过是心里痛苦的反射。
可当一个礼拜前,顾羽把他一把推倒在地上,然後从收银台里拿了大钞自顾自出去泡吧的时候,林邵天一个人坐在地上,却还是觉得一阵一阵的绝望。
他开始想念林南。
他的儿子,出色得像是小太阳一般的儿子。
──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钱够不够用,有没有长高,有没有被人欺负。
当得知林南已经坐上了回来的列车时,林邵天心里不仅是兴奋到了极点的感觉,却也隐隐夹杂了一丝心慌。
其实他真的有点怕林南,尤其是那双犀利冷厉到了极点的黑色眸子。
林邵天怕林南因为顾羽的事情不高兴,又怕顾羽惹林南生气挨揍,更怕林南一气之下直接回了学校。
各种可能性纷杂地在他脑子里划过,越想就越是不知所措。
林邵天呆呆地看著隔间外空无一人的面摊,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从床上站了起来,往厨房里走去。
他得做饭。
等林南回来,他得给林南吃上一顿最好吃的面。
林南在这个天色还微微泛著鱼肚白的清晨,单肩背著黑白条纹的旅行包,走进了林家面铺所在的破败小街巷里。
其实林南对这里的记忆并不是很深刻,毕竟也只在这里生活过刚重生後的那短短一段时间,可是当一步步往巷子里走去的时候,林南却还是仿佛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林家面铺还是跟他离开家前往瓦瑞尔那时一样,很破旧、很可怜地畏缩在巷子的最角落,门口面铺两个大字因为风吹日晒也掉了一些漆。
小小的面铺沐浴在浅淡柔和的晨光中,本身的那潦倒却在无形中增添了一丝朴实和温暖。
林南在面铺门口微微吸了一口气,随即单手握著背包肩带,推开店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林南这一进去,本来困得趴在一张餐桌上补眠的林邵天立刻就猛地惊醒了。
已经年纪不轻的男人苍白的面上满是倦意,显然是一夜都没怎麽好好睡,可是当抬起头看到走进狭小面铺里高大挺拔的男孩子,林邵天的脸上却顿时溢满了欣喜到了极点的神情。
“小、小南……”林邵天快步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急切还险些绊到桌脚:“背包重不重,快给我拿……坐这麽久车一定很不舒服吧……累不累?肚子饿不饿?我、我昨天就想你在车上肯定吃不到太可心的吃的,早给你准备好了下汤面的料……”
林南听著邵天絮絮叨叨的一串话,倒也不觉得烦。
只是看男人那瘦弱得像是根竹竿的样子,还想要过来接他的包,也不由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我不累。”
林邵天微微抬起头,听著林南说出的三个字。
那瞬间,他忽然觉得双眼发酸。
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原来已经长这麽大了。
他站在他面前,要抬起头才能看到儿子冷峻又帅气的面孔。
不知从何时开始,儿子已经有了比他更宽阔的肩膀、更高大的身材,更坚毅深邃的面容。
林邵天忽然觉得心里仿佛是一根绳子被打了十几个结,他欣慰、满足,却又感到紧张、自卑。
他低头看著自己身上因为做饭套著的,有些庸俗的小粉花围裙,踌躇了良久才小声说:“昨天特意去、去买的鲜虾、扇贝,我、我现在就去给你下面。”
林南并不累,他提著背包走到了面铺後的小隔间,准备安置一下自己的东西。
可是一进去,却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这件小隔间,与他走之前已经有了天大的不同。
狭窄的空间里被生硬地用一块布隔开了两个区域,外面一点的显然是林邵天的地方,朴素简洁,又带著一点寒酸的清冷。
林南微微弯下身子往里走,撩起那布帘,里面那一块区域则已经是另外一片天地。
哥特风格的大海报贴在墙上,黑暗中夹带著血腥的色调让人一眼看去就十分不舒服。
而小小的简陋的木桌桌面上,有一堆五颜六色的染发剂堆在桌面上,旁边甚至还有一把水果刀倒插进了木质桌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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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床上则乱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