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大富大贵,一日三餐能养家糊口就足矣。可官府的不作为,将他们的日子一日比一日推向风头浪尖,除了反抗,这些被逼无奈的百姓已经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可这些人到底只是乌合之众,如何敌得过西州各地官员召集过来的,常年操练备战的军户。
西州本就地处边关,要论凶悍,陇右道的边军最是凶悍。可陇右道的兵马,即便是刺史都无权调度,因而西州各地的官员能用于镇压百姓的,竟都是军户。
在大褚,一旦入了军籍,成了军户,就世世代代都是军户,父死子继,兄终弟及,除非一家死绝,就必须要有男丁出来当这个兵参这个军。
因此,心甘情愿入军籍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是穷的没办法了,只能入军籍混口饭吃。西州的军户更多的来自那些被流放的官员们。
其中,就有仪凤元年被流放的裴家。
西州刺史府在安城。
刺史病故的消息很快就被人送到了别驾辛厉的耳边。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大喊一声“死得好”。可话到嘴边,他又不可以咽了下去,强撑着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狂喜的神情来。他只怕自己一时没忍住,就在大皇子面前丢了脸面。
大皇子像是没有看到长随弯腰进屋,在辛厉耳边说话,长指拿着掌心下的茶杯,眉眼微垂,叫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这杯茶水已经斟了很久,他一口未喝,似乎光闻着气味就觉得不和胃口。
辛厉微微低头站在一旁,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只好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长史黎焉。
他二人跟着甘祯做事已经数年,这几年私下却越来越说不上话,政见不同,让他们在处理事情上的手法也天差地别。
就比如说此番百姓暴动,黎焉想的是安抚,却根本不知道对那些暴民来说,安抚只会叫他们得寸进尺,叫他说就该打该杀几个闹事的吓唬吓唬。
辛厉是调动不了兵马的,只好利诱了不少军户,带着人帮他镇压百姓。
那些乌合之众,想要制伏实在容易。他又从那些暴民中挑出了几个比较惹眼的,直接捆了就拉上刑场。刑场周围是他命人抓来的暴民,他要在这里杀了这几个家伙,杀鸡给猴看,让这些猴知道害怕两个字该怎么写。
但没想到,中途会突然出现岔子。
辛厉吞咽了下唾沫,抬眼去看大皇子。
“大、大殿下。”
他费了好一番力气,终于开了口,“不知殿下此番来西州,是、是为了什么……”
他也不知该问什么,话在嘴里绕了几个圈子,有些含糊不清,在听到大殿下磕下茶盏的声音,他压根顾不上会被黎焉看不起,扑通跪了下来。
“殿下息怒!”
无人回应,倒是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辛厉心头一颤,不敢回头,只听见原本沉默的大皇子终于开了口:“来了?”
辛厉跪在地上,只看得到一双藏青色的鞋履从身边走过,声音不轻不重,叫人听得清清楚楚。
“来了。裴大哥已经交给阿姐照顾,其余的人我也命人去安顿了。殿下,余下的事情,就要看殿下如何处置了。”
辛厉额上的冷汗簌簌往下落,只觉得头顶上无声无息架了一把剑,只要他说上一句话,那剑就能落下轻松砍掉他的脑袋。
他浑身战栗,只听见大皇子低低道了声:“辛大人。”
他慌忙膝行几步,整个人都要贴在了地面上:“大、大殿下……”
“辛大人,”那人轻笑道,“你说,孤该如何处置你呢?”
第57章【伍柒】安良民
孙蓬是在一个时辰前才与谢忱一道,到了安城的。
他们原本该更快地到达安城,甚至可以和西州刺史甘祯。但车队入西州境内后,陆续发现了沿途的几起大火。有些地方的火,已经波及到了官道,挡了他们的去路。
这才使得他们晚一步才到达安城。
可也正是这晚一步,让他们凑巧救下了被西州别驾辛厉绑上刑台,准备斩首示众的裴处等人。
等到把人安顿好,刺史府那边已经传来消息,甘大人去了。
为此,要还想得到谢忱和孙蓬的好脸色,辛厉怕是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谢忱的那一声笑,笑得辛厉差点把头磕破。
他不敢乱接话,却也不敢一声不吭,只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殿、下,下、下官不知殿下是、是何意……”
“甘大人病重,西州诸事情理之中就该由辛大人与黎长史负责。此番百姓暴动,辛大人以为,自己理当承担多少责任?”
放在过去,西州出了事情,万事都有头顶的甘祯扛着,好与坏大半的责任在于甘祯。他们不过是底下负责做事的人,只要不是大乱子,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陇右道临近边塞的州郡不少,大多也与西州是相似的情况。只要不出大事,官员们更多的都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这么多年来的“规矩”。
“那些、都是、是一些暴民……下、下官只是没、没想到会、会有……”
辛厉还在想办法推卸责任。
孙蓬轻轻嘶了一声,茶是喝不下去了:“叫辛大人这么说,那些百姓合该被抓,刑台上的那几人,也理应斩首示众,好叫大人你杀鸡儆猴,吓唬住其他不愿再逆来顺受的人?”
“不、不是……”辛厉急得汗如雨下。他要是认了这话,那就是直接对上了大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