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谢彰走远,默默转回身,眸光微垂,低哑嗓音里压制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要狠一些,才能叫人知道,做错事要付出的代价,究竟有多大。”
太子妃在鞠场被马球击中,送回东宫救治的消息,并未隐瞒宫外的孙府。
更何况,鞠场观台上,除开正在大理寺处理公务的孙君良,孙府的另外两位郎君皆在场。眼见着情况不对,当即就派了身边的小厮回府传递消息。
孙蓬在东宫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医女们仍在进进出出,却无人能回答他屋内的孙娴是否已经无事了。
等到父亲赶到东宫,他甚至已经有些站不住脚,却始终不敢离开半步。
“阿姐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怀孕了。”
父子二人站在门前,任凭内侍怎么劝说,就是不肯离开。直到内侍无奈离开,孙蓬这才低声开口。
皇家和孙府的这门亲事,是在夏日,如今早已入秋。
秋日天光渐短,东风刮得恣意,卷来东宫的桂枝香,然而天色渐阴,眼见着似乎明日就要变天了。
孙君良闻声看向孙蓬。
“阿爹……阿姐她当时……没有昏迷……”
孙蓬深呼吸,缓缓闭上了眼睛。
孙娴是在回东宫的路上,忍不住疼这才昏过去的。在鞠场的时候,他冲到她身边,一时间也以为马球砸的那一下让她痛得昏厥。可医女试图喂药的时候,孙娴的眼皮实际上在发颤,并且用尽全力在抗拒被迫张嘴。
那时候,他就知道,孙娴没有昏迷。
她在假装。
可具体是为了什么,孙蓬猜不透,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势将人抱起送回东宫,替她打好掩护。
别说孙蓬猜不透,就是孙君良此时也并不能明白女儿的想法。
孙家并不需要什么太子妃,当初谢彰求娶时,孙家上下无人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
一来,孙家早年就为孙娴订下过一门亲事。
二来,皇宫如虎穴,他们如何舍得送女入虎穴求生。
当得知女儿在鞠场被马球砸中,身为大理寺卿,孙君良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一切是不是别人的谋划?
“这些事,等你阿姐醒了再说。”孙君良英眉一皱,到底还是叹了口气。
孙蓬点头应允,有些无奈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他与阿姐仅仅只相差了三岁,在阿姐出嫁前,他会叽里呱啦地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全都告诉她,而阿姐现在想起来却很少会和他说上心里话。
所以,他现在忍不住想,是不是这个孩子,对阿姐来说,没有一丝一毫的期盼,所以她宁可任由身下流血,也紧闭牙关,不愿服下救命的药丸?
谢彰久久未回,医女已经打开了房门。
照着皇家的规矩,孙娴成了太子妃,就是皇家的人,于孙家而言是外人,便是偶尔在东宫见上一面,中间还得挂上一道垂帘。
小宫女原是想要与内侍搬个屏风过来挡挡,却被太子妃贴身的宫女拉住,径直站在外头,将内室留给了他们父子三人。
孙娴始终躺在床上,脸色已比先前好上许多,只一双眼,没什么神采。
身侧是留下照料的医女,微躬着身子,一五一十地回禀着太子妃的身体状况。
“太子妃身体已无大恙……只是孩子……”
“孩子如何?”
孙蓬问了句,眼角瞥见孙娴放在被子外的手,微微攥起拳头。
“孩子……没能保住。”
“太医们又是去了何处?”
方才父子二人进屋时,原想向太医询问情况,不料几位太医行色匆匆,不等片刻功夫,便被王皇后派来的内侍请走,只安排了医女留在此处照料。
医女们面面相觑,低头老实道:“听说是王小娘子受伤了,所以……”
医女口中的王小娘子,是王皇后的远亲,亦是之前击鞠时,凑巧把马球打飞,砸中孙娴的小娘子。
“她能受什么伤?”孙蓬皱起眉头。
医女们自然不知王皇后之意,也不敢胡乱猜测,只能将小产后妇人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再与太子妃说上一遍。
父子二人坐在一旁,也顺带记下医女说的内容。
才说了一会儿,外头有人来报陛下驾到。不等父子二人出门迎驾,熙和帝已迈步走进了院子。
“孙卿也在。”熙和帝看着行礼的父子二人,微微颔首,关切道,“太子妃情况如何了?”
医女重又将太医交代的内容,一五一十回禀给熙和帝,言罢正要松口气。忽听得头顶上,这位平素一向温和的天子忽然冷冷道:“几位太医呢?”
医女愣住,一旁侍奉的内侍忙躬身回话。
“被皇后召走了?王小娘子受伤了?”熙和帝扫了眼跪在脚边的这些内侍宫女,又问,“那太子呢?他又去了哪里?”
太子妃出了意外,腹中的孩子更是因这意外没了,论理太子本应该留在东宫,陪伴安抚妻子,可如今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再怎么说也不合情理。
内侍们不敢担责,只好交待太子是被皇后召见,早早就出了东宫。
熙和帝沉默了一会儿道:“去,把太子请回来,就说是朕要见他。”
话罢,熙和帝背过手,看了看孙君良,又道:“许久不曾与孙卿手谈,不如你我君臣坐下好好来上一盘。”
孙君良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跟着熙和帝一道,去了谢彰的棋室。随行的内侍亲卫不言不语,低头跟上。
自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