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的膳堂仿佛皇宫一般恢宏,那张餐桌也无比巨大。叶小天每天都点上大量的菜肴,如果万历皇帝点上这样一桌正餐,恐怕都要受到言官弹劾,但是在这里,却不会有任何人会对叶小天的这一要求提出异议。
叶小天并非为了挥霍浪费,他之所以点了这么多的菜。就是为了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吃,反正这么多的菜,每样吃上一口人都会撑。神殿是在长老们的控制之下,他可不敢冒险,谁知道那菜里有没有毒。小心驶得万年船。
格彩佬最终还是没有当着她并非绝对信任的格欧佬和格波佬说出她最深的担心和打算,直到二人离开,大殿上只剩下她和格德瓦两人,格彩佬才长长叹息一声,道:“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我们让格峁佬做尊者,情形也不会比现在更遭吧。”
格德瓦皱了皱道:“那倒不见得。格峁佬与播州杨氏有所勾结。播州杨氏为何要来结交他一个神殿长老?杨氏土司权势滔天,如果真让他成功扶格峁佬上位,恐怕我教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格彩佬愤愤地道:“现在也差不多了!如果给他登高一呼的机会。那些部领族长们是听你我的还是听他的?到时候,恐怕你我都要成了阶下囚!”
格德瓦沉默良久,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格彩佬像只受困的老虎,在殿中徐徐地踱了一阵,咬牙道:“不如把心一横。送他归西!哪怕有些骚乱,也不过是暂时的。时间久了,自会安静下来。到时谁还会记得今日之事,我神教依旧可以迄立山中不倒!”
格德瓦的眼角抽搐了几下没有作声,杀死尊者,这样的决定,他实在难以宣之于口。可格彩佬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并不打马虎眼:“你怎么说?如果让他重新掌权,别人或可放过,你我却是一定要完蛋的,此时还犹豫不决,我们会追悔莫及!”
格德瓦心中天人交战,挣扎良久,长长地叹息一声,道:“我们如何下手?”
格彩佬心中一喜,道:“想要他死得无伤无痕,不教人看出破绽,老身还是办得到的。”
格德瓦展颜道:“不错,除了蛊,你的毒也是一绝!”
格彩佬道:“事不宜迟,既已有所决断,就该马上动手,迟则生变!老身动手,你为护法,万一老身失手,你一定要及时补刀!”
格德瓦也横了心,断然道:“你放心,既已动手,我就不会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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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在神殿的时间实在太短,他知道自己这个尊者的身份有多唬人,却不知道八大长老究竟有多大的能量。所以他只能依扬威皇帝与大臣的关系来猜测:一个皇帝,哪怕他再如何英明神武,手下的大臣也都有大量的心腹党羽,这些人心中只有其主而没有天子,只要他们的主公一声令下,便是天子他们也敢反、也敢杀。
所以叶小天高估了八大长老的能力,在他看来,至少整个神殿是在八大长老严密控制之下,要想杀掉自己,八大长老只要使个眼色,他们的那些心腹就会出手,但事实并非如此。
尊者和长老们作为共同利益的享有者,不遗余力地吹捧蛊神,作为蛊神派在人间行走的仆人:侍神尊者,也就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长老们把尊者捧上神坛,本是为了掌控他们的信众,但是他们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和尊者站在对立面的一天。
这种事本来就不该发生,因为尊者的利益和他们的利益一向是一致的,可是现在偏偏出了叶小天这么一个异类,作为神教利益的最大享用者,他偏要自毁长城,要消灭神教的影响力,建立世俗的权力统治。
结果时至今日,尊者已经被他们捧成了半神,连他们都受到了限制。即便是他们的心腹,如果他们吩咐:“尊者还年轻,受红尘诱惑,不欲回山,你们看紧些,决不可以让尊者接触各部落的人,也不能让他走出去!”
神殿武士们会照办不渝,可是如果他们召来一队神殿武士,告诉他们:“去,把尊者砍了!”哪怕他们编出再合理的理由,包括魔鬼附体,这也远远超出了武士们所能够接受的底线,他们是不敢照办的。
也许其中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为了荣华富贵有胆量这么做。可是谁有这个胆子谁没有,就是心腹里面的这些人,他们也无法确定,现在也不容许他们再一一试探,所以紧急关头他们只能亲自动手。
格彩佬旋开手中拐杖的把手,从里边取出一只黑色的小瓶子扣在掌中,冷冷一笑,便向叶小天的膳房走去。两个白衣侍女正站在门口等着尊者传唤,忽见首席长老和第二长老联袂驾到,两个侍女吃了一惊,连忙伏地施礼。
“不用多礼了!”这门很厚重,隔音也很好,格彩佬不虞会被叶小天听见,她沉着脸色道:“我们两位长老,有件很紧要的事需要和尊者商量,你们全都退下吧!”两个侍女不敢多问,急忙答应一声,脚步轻移,避开了去。
格彩佬扭头看了格德瓦一眼,手拢在袖中,拇指按在瓶塞儿上,用拐杖轻轻一点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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