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京门的人,是个杀手,那只是我的工作。”清原滕原本端正的脸,此时已经扭曲变形得不似人脸,只含糊地吐着字:“只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姐……”
“你记得叫她小姐么?”金木崎冷冷地。
他记得,记得这一切。还记得金家灭门那天夜里,他在寺庙大殿外,拨通了金家的电话。西京门的弟兄在那边接过电话,在他们身后,是被捆缚在一起的金家老少。
他记得,记得自己清晰地下达着命令:“干净地处理掉他们。”
电话那头问:“金家小姐呢……?”都知道那单纯活泼的金家小姐,跟那沉默寡言的清原滕,有着人人都看得出来的情愫。
他记得,记得自己咬咬牙,终于下令:“同样处理。”
电话那头应声:“收到。”
他拼命忽视内心的知觉,只木然地,补充:“手脚要快。不要让她太痛苦。”
“收到。”
痛苦?他突然感到木然。是他内心大量涌现的这种感觉吗?
多少个星夜,他跟金家那活泼美丽的小姐,还有体弱温文的少爷在一起。少爷总喜欢坐在长椅上,微笑着从远处看着他们俩,在素描本上画着他们。少爷厌恶杀手,厌恶金堂的所为,总口口声声说自己接管后,要把金堂的性质扭转。但不知为何,他却对这杀手厌恶不起来,反倒喜爱得很——直到那一个晚上。
此刻,鲜血沿着前额流下,模糊了清原滕的双眼。他几乎瞧不清楚,眼前这个同样纤细柔美的少年,是否就是那性情疏淡的少爷。一样的容颜下,却是藏着疯狂而饱含杀机的眼神。
那眼神,此时漠漠地看向自己。
“你没有想到,竟然让我逃出来了吧?真是讽刺,西京门的杀手们,竟然看不住一个体弱的少年。”他目光如刀刃般冷而尖,“那时候,姐姐突然挣脱,跑到楼上跳了下来。我就趁这个时候,逃了出去……看不到她最后一眼,只听到砰的巨大声音……”他的声音突然焦躁起来,两臂紧紧地抱住了自己。陆离在他的语气中,仿佛亲眼见到那可怕的场
景。
那一夜,自己不也在寺庙中,亲眼看着金老爷子死去吗?她想起,那夜里穆懿的眼神,跟眼前的金木崎,多么相似——阴郁,仇恨,缚在深渊里挣脱不得。
穆懿把电话递到金老爷子耳边,让他亲耳听着自己家人惨死的声音,那种残忍,让陆离感到颤惊。
但此时眼前的金木崎,尽管看上去温文有礼,却让她感到更害怕。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者是因为他那被仇恨充塞的内心,跟平和疏淡的面容之间的巨大距离,让她感到不安。
“我觉得过去的自己很愚蠢,竟然会想跟爷爷反抗,说什么让金堂转型之类的蠢话。过去那个曾经崇拜过你的金木崎,更是愚蠢到极点!”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着长桌的边缘,“现在,我崇拜的人只有一个——西京门的夜叉王,穆懿!”
陆离和清原滕都讶异地看向他。
“作为我的仇人,我憎恨他。但是作为对手,我尊敬他。”他漠漠说着,食指和中指夹起一块生鱼片,放于舌尖之上,“只是这个世界上,夜叉王不止他一个。”
他喝下一口茶,眼底升起漠漠的笑意:“我要取代他,成为暗黑世界的王者。”
那种眼神,是经历过极为可怕事情的人才会有的。
清原滕看着这个曾经有着极为清澈眼神的少年,成为眼前这个可怕的人,他内心一阵震动。他低声,一字一顿地:“我很庆幸小姐当日没有跟你一起逃出来……因为,她不会变成像你这样的怪物。”
“怪物么?”金木崎毫无怒色,“的确,经历过这一切之后,我可能真的变成一只怪物了。但是这只怪物是因为谁才诞生的?又是谁,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跑到柬埔寨也要把我追杀,逼我变成怪物?”
、金家(下)
说着,他挽起袖子,露出上面触目惊心的伤痕。“两年前,我在柬埔寨加入地下杀手组织。谁想得到,曾经锦衣玉食的孤高少爷,会为了混一口饭,而拖着病体当杀手?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但没想到,凭着要复仇的信念,我会一直混到今天。”
陆离想起两年前,穆氏兄弟的确多次去柬埔寨试图找出金木崎,也有人传他曾在地下杀手组织出没,没想到这传言竟是真的。
金木崎徐徐放下袖子,淡言道:“一切都要有个了结。”抬起眼睑,他向清原滕投以极为可怕的目光,“这场漫长的了结,就从你开始。”
说着,他抬眼看向门边的尹迟,尹迟早已在那儿不耐烦起来,只一直玩弄手上的戒指。他见金木崎向自己举手示意:“带g进来。”
尹迟像是等这句话已久,笑着消失在门外。再次回来时,他身后跟着身穿蓝白条纹衣服的少年,抬起脸,却是穆川!
“二统主!”清原滕喊了出来。
穆川却毫无反应,只顾看向金木崎,仿佛在等待他的指令。
陆离看着穆川。那俊美的脸,那修长的身形,无一不是他。但那眼神却不对,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
“他叫g。只是金堂里一个没有名字的杀手。”金木崎的身子斜斜倚在长桌上,慢慢抬手,向着g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