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符东三令五申,他在不在,流珠的地位都是一样的,整个符家堡都要听从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背。
符东不在,整个符家堡只有流珠最大,可她从来足不出户,不见别人,也甚少与人讲话,有时候她自己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天,呆滞地、安静的、像是没了魂儿。
翠儿经常担心她,但担心也没有用。
她也时常想要劝慰流珠,盼望流珠能明白堡主一片痴心,她真是不明白,好好的一对璧人,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为何就是不能心心相印长相厮守呢?搞得如同仇人一般。
“姑娘,堡主都走了快一个月了,您不担心他吗?”
符东走的时候说大半个月就回来,但流珠月子都坐完了,他仍然没有回。翠儿总想证明流珠对堡主是有感情的,但每一次流珠的回应都冷酷地令她心寒。
“若是死在外面,倒也干净利索。”
翠儿握紧了拳头:“姑娘,翠儿真是不明白!您到底为何如此怨恨堡主?在翠儿和堡内所有人看来,堡主待您始终如一,深情如许,您为何就是不能对堡主好点儿呢?”
流珠正坐在窗前看太阳,听到翠儿的话,她似笑非笑地回头看她,“你这是在为你们堡主抱不平么?”
“何止是奴婢,管家、奶娘、侍卫……就连花匠家丁都觉得姑娘您实在是太过分了!堡主对您的真心日月可鉴,您怎么能如此对他?看到堡主年过而立便满头白发,您心中真的过意的去吗!”
“奴婢不知道您和堡主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可就奴婢看来,堡主为人光明磊落,体恤下人,从未做过卑鄙之事,您——您怎么就不懂得心疼他一下呢?”翠儿说着说着,都要哭了。她今年不过一十六岁,六岁前她过着噩梦一样的日子,觊觎自己的继父,想要将自己卖掉给弟弟上学堂的亲娘……寒冬腊月她都要拎着一桶一桶衣服去结冰的河面,想办法敲开冰面洗衣裳,稍有不对便会遭到毒打,甚至一天连一顿饭都吃不上。
六岁那年她不小心掉入河里,是堡主恰巧经过救了她,问了她的姓名,给了她爹娘银两将她买下,带到符家堡。虽说是做奴婢,可比起在家中的日子,简直幸福了百倍。
这么多年来,堡主是什么样的人,翠儿觉得自己看得很清楚。所以流珠姑娘到底为何如此对待堡主,她就是不明白!
“若是你的未婚夫,你未婚夫的爹娘全部都为他所杀,你会喜欢他吗?”流珠问。
翠儿愣了一下。
“我恨符东,自然有我的理由。”流珠低着头说。“若是我不恨他,我又为何要活着呢?”
翠儿却瞪大了眼睛。流珠抬眼,嘴角带笑,眼底却是泪花。“你知道亲眼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夫还有伯父伯母死在面前的感觉吗?他们就像是我的亲生爹娘,便是有一千一万个不是,待我也是极好的。”对符东来说,那是该杀的人,可对她来说,那是温暖又幸福的家。
“那年春天,子时,我躲在衣柜里簌簌发抖,当符东打开衣柜的时候,我只看得到他身上脸上还有刀上的血,那一幕在我眼前从未遗忘。”
翠儿不敢置信地道:“不、不可能……堡主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不会的!”
流珠抹去眼角的泪,淡淡地说:“是啊,他们罪孽深重,他们该杀。可对我而言,那是我的爹娘和丈夫。”
流珠从小失去父母,在未婚夫家长大,未婚夫的爹娘对她视如己出,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却在这时候出现一个符东。
流珠不知道该恨杀死亲人的符东,还是恨无意中帮助符东的自己。
两年前的那个春日,她带着婢女去庄外的小山坡扑蝶,追着一只蝴蝶迷了路,不知怎地脚下踩到一个人。
那人正是符东。
他昏迷不醒,伤口还流着黑血,很明显是中毒了。未婚夫庄中养着毒物,做的是药材方面的生意,怕流珠会误伤,所以给她随身带着解毒丸。
流珠救了人,还给他舀来了水,处理好了伤口。
她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不久之后,有人来寻仇,屠杀了整个山庄,她被未婚夫藏进衣柜,躲在那里。
无尽的厮杀,惨叫,兵刃,鲜血迸裂。
还有火。
当符东打开衣柜的时候,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然后他把她抱了起来,带到了符家堡。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熟悉,两年来流珠甚至没有怎么跟他说话,只是被动地听着他一遍又一遍的乞求与解释。
未婚夫一家在做的阴毒勾当,害死了数不清的人,他们甚至还与外敌勾结,不顾国家利益出卖独门毒|药。在符东口中,对她那么好的家人是只认钱不认人,甚至残忍地拿活人来试药的畜生。小山坡上面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但底下却埋着无数的尸骨。
但他们在流珠面前从来没有泄露过半分,他们只想流珠过上简单快活的日子。如果符东没有和朝廷联手,从生意场上摸清楚山庄底细,他们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流珠看到那些因为失去亲人痛苦绝望的百姓,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白骨,看到确凿的罪证。
是的,符东是个好人。他没有滥杀无辜,他只是杀死了三个恶人。那三个没有良知的恶人不愿意被朝廷抓住,于是选择宁死不屈,却把她一个人藏了起来,想要她活着。
爱她,所以把她隔在一切罪恶之外,爱她,所以让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