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了一阵,云尧才隐约想起前事,冥花妖塔、罂粟,还有那般绝情无义的天后。
云尧又怔怔地落下泪来,难倒,原来的亲切善良都是骗人的吗?原来她要报答的当做亲人一般的天后,就这样对她吗?
“小帝姬啊,”一声呼唤从远处出来,云尧听见有人带着哭腔叫她,“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儿呢?”
云尧偏头一看,只见月上老君一手发颤地握着拂尘,一手拿到眼角拭泪,老人带着沟壑的脸上斑驳着泪痕,让人看着,没由来地鼻头一酸。
云尧心中难受,也哭着叫了他一声:“月爷爷。”
“好孩子,好孩子,”月上老君这般年纪辈分的神君,此刻竟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我才离开神界几天,怎么你就惹上这等祸患?”
“月爷爷,您别难过,也许我命有此劫,本就躲不过的……”
“我怎能不难过,你和你父君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你父亲去了,就连你、就连你老君我也护不住啊……”月上老君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只能自责地握拳捶地。
“月爷爷……”云尧有些不忍,脑海中许多事情一晃而过,有年幼之时罂粟抱着她唱歌的场景,有她在广寒宫拔月上老君白胡子的记忆,还有父君跟在身后,无奈又纵容地跟她道歉的画面。
眼泪就那样不受控制地掉落下去,月上老君也顾不得自己脸上涕泪纵横,忙去安慰云尧:“小帝姬啊,你别哭啊。”
“嗯,不哭。”云尧这样说着,她闭上了双目,却犹有晶莹从眼角漫出。
“老头我找了几个德高望重的神仙,去天帝面前给你求情了,可是老头子我没用,求了半天,天帝才略略松口,他说那九十九道天雷还是要受的,只是不用去凡间了,要你留在神界戴罪立功。”
“月爷爷……”
“你月爷爷我没用……”
“月爷爷你别哭,我受的住。”
“这是月爷爷织的月心锦,现在你就偷偷地穿在身上,等到行刑的时候还能挡个片刻。”月上老君说着变拿出一条青白色的锦缎来,又施法把那月心锦放到了云尧身上。
“月爷爷,你放心,不过是天雷而已,我受的住。”云尧一边抽泣,一边安慰着月上老君。
云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住,但是她连疼痛都无法觉察,想来是受那天雷之刑也不会太过难受。
她只是有些伤心。
行刑的时候风平浪静,天空没有因为云尧的委屈而多上半点阴霾,一切如昨,一切照旧。
天帝站在高处睥睨苍生,他问云尧:“你可知错。”
“冥妖花塔毁坏非我所为,”云尧跪在行刑台上,她心底害怕,却还是将背脊挺的很直,一字一句地道:“我没错。”
云尧终究还是年轻,即使想装作无所畏惧,那句话末微颤的语音也出卖了她心中的惶恐。
天帝似是一叹,开口时却又变回公正严明的语气,他道:“既如此,那便直接行刑吧。”
行刑台早就旁围了众多神仙,听到这里唏嘘喟叹者有,跟风指责者也有,云尧还想说点什么来解释,视线却对上天后那张冷漠严厉的面容。
她突然就觉得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就像一瞬间被抽空所有的力气,云尧再也不能挺直背脊,她弯腰垂头,眸色不明。
她知道解释已经没什么用了,怪只怪自己识人不清,怪只怪自己从未想过,这神仙和神仙之间的关系也会如此脆弱。
百合还在行刑台旁撕心裂肺地哭,闹得天兵天将别无他法,只得将她拉下去关押。云尧沉寂的眼神终于动了一下,她转过头,轻轻地喊了一句百合。
还有百合,至少这神界还有一个姑娘,对她是真心交托,云尧又叫了一声百合。
百合没有听到,云尧这声浅浅的呼唤终是被震耳欲聋的雷声覆盖,行刑官面无表情,喊了一句行刑。
天雷鞭魂,顾名思义,是将那威力巨大的天雷鞭笞在魂络上,即使身上感觉不到疼痛,云尧也觉得被那天雷劈中的感觉十分难捱,撕裂灵魂之感,已经无法用疼痛来形容。
云尧咬紧了牙齿,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第一下、第二下、第三下……
月上老君在狱中送的那件月心锦早已失了法术,再也不能帮云尧分担那天雷重刑,云尧还想咬紧牙关,却连牙齿都无法聚拢到一起。
第三十下、第三十一下、第三十二下……
云尧终于忍受不住地叫了出来,却因为被击打的浑身无力,只能发出细微的嘤咛。
月上老君跪倒在地,顾不得年老持重顾不得辈分体面,他朝着天帝磕头,狠重又不停歇地把头敲在地上,泣道:“天帝,够了够了,让雷神停手吧,放过小帝姬吧,你们都放过小帝姬吧……”
天帝高坐位上,似是轻叹了一声。
天后皱了眉目,面上闪现出一抹不忍,而后又冷了神色,平静道:“神界自有规章制度。”
牡丹见状上前一步,急忙开口,“月上老君这是作何?神界自是有自己的法规制度,若是都看在情理上从宽,岂有秩序可言?”
月上老君不管,仍是不停地磕头,“天帝、天帝、让雷神停手吧,停手吧……”
第五十八下、第五十九下、第六十下……
云尧已经被劈的有点神志不清了,她强自睁开眼睛,看见老人匍匐在地上为她求情的身影,眼眶又是一热,她说:“月爷爷、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