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带着姜灵走进了一个会议室。
不大,但很漂亮的小会议室。门口、以及走廊上有持枪士兵站岗的会议室。
姜灵一进会议室,就看到了张甫与赵永刚:“你们也被……”
她话没说完,就被姚远笑着摇手打断了:“不是不是。他们是来接你的。”
姜灵“哦”了一声,直接道:“那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当然。”一个中年人接口道。
这个自我介绍姓廖、被姚远称为廖局的中年人,说着“当然”,然而事实上,却并没有让姜灵离开。他开始解释误会、表示慰问。另外,他也委婉地指出,在结束与路林的会面后,姜灵没有立即主动地备案,相反姜灵拎着便携包、同整幢大楼里的其他人员一起离开了,是他们的工作会造成失误的关键所在。
这才像是大人物嘛!姜灵讽刺地暗忖——路林他们相比之下,实在是太不像了!
廖局做惯了报告,说话一段接着一段,气势自信威严,根本不给人插嘴的机会。
姜灵无言地对着他。
中年人。发福了,不过身材总的来说还很壮实。
相貌很普通,扔人堆里找不出来。眼袋肿得厉害。牙齿发黄,烟酒过度——因为应酬。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压力过大。
姜灵盯着廖局开开合合的嘴唇,脑海里滑过一串不相干的东西。姜灵发现自己听到了、却听不懂面前这人在说些什么——明明是中文、普通话!
一股发自骨髓的疲惫涌了上来,姜灵忽然丧失了最后的耐性。她吐出五个字,打断了对方:
“我是中国人。”
整个会议室蓦然陷入了静默。
姜灵有些恍惚。她听到窗外的夜风呼啸,掠过天空,吹得香樟树树叶沙沙——哦,树龄都上了三十年了。她发现那个苍蝇似的嗡嗡声忽然消失了,然后房间里就只剩六个呼吸声:面前一个、右前一个、右前更远处一个,左旁两个、最后一个在……
最后一个呢?
啊,最后一个这会儿正在说话,是个年轻的女中音,还挺圆润好听,嗓音不高不低、吐字清朗明晰,却又仿佛急风里的细绒一般,飘忽空悬,找不到落脚处。
“我是中国人,廖先生。您是在责怪我吗?责怪我没有在自己的国家里到处展示一个外国头衔,以至于被关在这儿数个小时,还连累您跑这一趟?”
那个女中音呛笑了一声:
“可惜,我没您想的那么硬气。我妈被吓坏了呢,我爸也担心得要命。所以身份卡,在我家门口时,曾经给他们看过了。结果没有用。就是这样。”
还好,还知道发脾气,还没被整出毛病来,还是原来那个姜灵……张甫暗松了口气,转开了脸打量会议室的陈设,巧妙地避开了姚远投来的目光——老子可帮不上忙!
姜灵说到这里,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也该回家了。”转身朝门口去。
姚远急道:“等等,姜小姐。”廖局当官多年,很久没被人当面堵回去了,气得一时间没吭声。
姜灵疑惑道:“我还不能走吗?”
姚远忙摆手:“不,当然可以。”他真诚地微笑道:“我是想跟你道歉,姜小姐。今晚的事,全是我的错。胡多离开餐厅前就把你的事通报了给我,是我忙昏头,结果就给耽误……”
——其实是路林身边,电子监控严格,特定信号管制。姚远他们的手机、对讲机,根本不能用,要靠人工跑腿。但姚远当时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刚好他难得有机会上舰艇,姜灵这事又不能随便抓个小警察转告,才会耽误了。
此刻么,姚远想得很清楚。女孩子嘛,受了委屈,肯定有怨气。反正他这么说,最多也就是被姜灵发泄几句,又不会真地受处分。要是姜灵斤斤计较地与他过不去,他惹不起还避不开么?
不过姚远白担心了。姜灵没等姚远说完,就很大方地一挥手:“不用了,用不着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