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之前回了一趟老家,就是那种比新校区还有村的地方,不小心把手机弄坏了,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换新的。”白柯觉得终于有一句自己可以说得比较理直气壮的话来了,他从手上的那只口袋里掏出自己已经彻底报销的手机,递到王嫣的面前。
“你怎么带着这个东西?你的暑假兼职不会是拾荒吧?”王嫣没有去看那部外壳已经被磨得发亮的三星,反而饶有趣味地左右拨弄着白柯一直抓在手上的小编织袋,里面零零散散地都是些纸片,比较抢眼的是两根黑色的木棍。
“啊……哈哈哈。”这种时候除了尴尬地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应对办法了被廖犁书搞炸了,又有一堆不得不捧着的东西,杨毅昭临走前看自己有些可怜,随手将脚下的一个装着砂石的蛇皮袋倒空,然后满脸诚恳地递给白柯。白柯不好拒绝这份混乱中的好意,只好把自己手中的东西一股脑丢了进去坏掉了,临时找个能装东西的袋子……虽然看起来确实是蠢了一点。”
“不是蠢一点,”王嫣笑得很促狭,“是蠢好多。”
两个人一齐笑了起来,他们沿着街灯一直向前走,偶尔有比较繁茂的行道树遮住了雨水,偶尔也会经过伸得很长的屋檐,伞面上的雨声就在这样的交错中变得充满了节奏。
王嫣突然停下了脚步,街角公园的入口,十字路上积水仿佛蜿蜒的河流,不远处的赛百元和链家招牌上的灯光闪烁。白柯就这样看着这个女孩忽明忽暗的脸,站在牙子上的她看起来和自己一样高,双眼中倒映的街灯仿佛天星。
“刚刚那个……真的不是我女朋友啦。”白柯觉得这样的解释其实很尴尬,因为似乎他还没有和王嫣亲近到需要解释这种事情的地步。可是这个女孩的魔力总是擅长消除这种尴尬,白柯觉得站在她面前的自己通透而亲切,没有面具也没有伪装。
“嗯。我知道了。”王嫣乖巧地点了点头。这样的回答就像是在承认某种事情一样,比如承认“她不希望白柯和夏秋旻是情侣”,比如承认“她在意白柯有没有女朋友”,又比如承认“她喜欢白柯”。
气氛变得旖旎了起来,可是王嫣还是这样笑着,樟树层叠的叶子中雨点一滴一滴地跳落,声音轻快得仿佛肖邦的玛祖卡。白柯觉得自己第一次离王嫣这么近,四目相交,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十公分。
“你记得吗……有一天晚上我说有话想和你讲。”王嫣的声音很轻。
白柯点了点头,他记得那个夜晚,龟瞑湖边的风和夏夜的未接来电,电话里王嫣慵懒的声音让他连踩油门的节奏都分外地轻柔。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带着耳机吗?”王嫣从口袋里掏出长长的耳机线,她本来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白柯,不过现在竟然有这样的缘分,她不介意把那些早就埋在心里的话说清楚。
“是因为很讨厌噪音,还是习惯听音乐?”白柯试着猜测,但是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荒唐。王嫣对于耳机的依赖似乎并不只是某种习惯,她甚至会在听课或者与人交谈的时候戴着耳机,然后很抱歉地向别人摆摆手。就好像耳机是她某种必须的生存手段而已。
但是唯有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戴过耳机。
白柯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王嫣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带着耳机。我带着耳机,是因为我总是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白柯皱眉。
“对,奇怪的声音,”王嫣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有的时候只是电波一样的杂声,有的时候像是女人在低语,也有的时候像是动物的叫声,最可怕的时候就像是有无数人在你的耳边交谈,可是你分明看不见他们。”王嫣垂下了眼睛,“我小的时候很害怕一个人,半夜的时候也总是会被那些声音吓醒,它们有时候清晰有时候模糊,有的时候很近有时候又很远。”
“戴着耳机就能把那些声音隔起来?”难道她天生可以听到很细微的声音亦或是很远处的声音,白柯没有想到王嫣竟然会有这样的烦恼。
“不是的,就算你把耳朵整个捂起来也还是听得到。”王嫣似乎早就习惯了,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皱了皱眉头,“用耳机放些东西能够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尽量不去在意那些声音。”
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白柯。
“我本来以为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摆脱这种声音,”王嫣对着白柯眨了眨眼睛,带着欢快,狡猾还有愧疚,复杂的情绪让她的眼神无比深邃,“但是当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所有奇怪的声音都消失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最安静的模样。”
最安静的时候是在自习的时候坐在白柯的身边,和图书馆里的其他人隔得很远,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一张桌子的两侧,世界在王嫣的耳朵里只剩下两道均匀的呼吸。
“我……我喜欢和你呆在一起。”王嫣的脸色突然红了起来,眼神因为激动而变得闪烁,“我本来是来这里看医生的,爷爷说他认识一个心理医生,说不定能治好我的病。可是我觉得……只要能和你呆在一起。”
白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胸口用力地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