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秋离听得一颗心骤然一凉,又一痛,不知怎么的,他就把自己的右手盖到了那人的右手上,紧紧合上,像是要帮他把这阵痛忍过去。
“哈哈,我诈你的!谁家的娘亲会舍得弄死自己的亲骨肉!”
这人还是死要面子,说到后来觉得拿这事儿诉苦博得一二分同情太不像样,忍不住把话又翻了回来。可廖秋离知道他说的就是真的,他那戏子娘是做得出这样事情的人……这个人在这样一个看着锦衣玉食实则摇摇欲坠的“家”里,在这样两对说撤走就撤走的羽翼之下,是如何活出来的?他会做那些伤人的事说那些伤人的话,其实是因为无处可归、无人可依吧。大风大雨、漫天霜雪,到哪都找不到可以靠的岸……
廖秋离忍不住像多年前那般伸手去摸摸他的头,想,若是他愿意以兄弟相待该多好,自己会像任何一个兄长一样为他操心这那,为他筑一道兄长能筑的岸,供他暂时归栖。真正长久的岸不是他能筑的,得是他的至亲骨肉,妻子、孩子、孙子、子子孙孙,这样一代代传下去,构成一道绵延过往与今后的,长长的“岸”,惟其如此,这人才是个完整的“人”。他做不来,何苦误他。
自打十五从军之后,萧煜再不愿给廖秋离摸头,他觉着这动作别扭,心上人把自己当孩子哄,一点儿也不“伟岸”,所以他不愿让他摸。今儿却不同,他乖乖任他摸了几摸,这才强颜作笑道:“我烧火,你和面,昨夜凌晨到的,还顾不上吃喝呢,早饿坏了。”
又撒谎,分明才在军营里吃过一碗面来着。
“不早说!这会儿才装可怜!”廖秋离嘴上挖苦,手底下的动作却快了不少,没一会儿水沸了,他把醒好了的面块捏在手上,一小点一小点往沸水里揪,揪得了一碗赶忙用笊篱翻一翻,再煮一阵就可以出锅了。萧煜不喜甜食,他就往猫耳朵里加了点盐、辣子,再撒一把嫩蒜和芫荽,拿一个大海碗盛了放在一边,“赶紧端一边儿吃去!”
“你的呢?”
“我吃甜的,一会儿再下。”
“唔。”
萧煜应了一声,端着碗坐到灶火前,一勺子吹凉了,送到他嘴边要他张嘴吃这第一勺子猫耳朵。
廖秋离左右偏头躲这一勺子,偏偏没这位身手灵活,躲不过,只能气哼哼瞪着他瞧,两人四目相对,更加不自在,只能一张嘴把这勺子包圆了。他是淮扬口味,偏甜、少咸,不爱辣,萧煜偏爱辣得起火的那种味道,辣子搁多了,这一勺子下去辣得他直蹙眉。那位如愿以偿了,笑嘻嘻吃他的辣猫耳朵,吃他又不安安生生吃,边吃那对挺漂亮的招子还要时时盯着一旁忙活的人瞧,若是两边眼神对上了,他还一点时机也不错过,赶忙递些“海枯石烂”、“地久天长”过去,廖秋离一旦躲开,他眼里的落寞委屈又那么不瞒人,成心让他看他一点多余的温情都讨不来的可怜样子。
廖秋离一个不忍,又做了多余的事,他见他那碗吃的差不多了,就说:“做多了,吃不完,你要不要再来点儿?”,说完突然想起这碗下的是冰糖,萧将军讨厌一切与甜沾边的东西,问都多余问的。
“要!给多少要多少!”萧将军两眼放光,端着碗就过来了。
“……你不是不吃甜的么?”
“丘八哪有那么娇贵,行军打仗弄到什么吃什么,不挑拣。”萧将军笑得挺诚恳,话里话外就那么个意思,他现在啥都吃了,只要能下嘴都吃,不是娇贵的公子哥儿,您行行好给来点儿?
廖秋离默默从自己碗里分出一半给他,两边凑得近,萧煜身量高,一低头看见廖秋离的头旋就在自己嘴边,蠢蠢欲动的,多想亲一口,就一口,轻轻的……都做了几个月的和尚了,亲一口头顶,不算犯事儿吧?
他这儿刚把嘴唇压下去,可能刚碰着一小撮头顶的碎发,廖秋离抬头了,一抬头正好磕到他下巴颏上,两边都是一痛。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不住,我没细看,不过你把头凑这么低做啥?我看看下巴颏……红了,没事儿,不青就行,没淤着。”
“啥叫还没淤着……咝!我这儿可疼得很呢!”
说他胖,转眼他就喘上了!
“你喂我吃一口我就不和你计较……”
萧将军天资过人,有些事儿不做则已,一旦开始入手了,他学得比谁都快。撒娇调情啥的不在话下。
廖秋离一胳膊肘拐过去,戳了萧将军胸口一下,那位装模做样哀哀叫他也不理,端了碗到饭厅吃去。萧将军死皮赖脸的跟着过去,对面坐下,吃着碗里的,瞧着对面的,笑得可傻。
“……小栗子,商量个事儿……”
廖秋离见两人之间还算和缓,是个打商量的时候,吃了没两口就搁下,要和对面那位说正事。
“……什么事,若是叫我放手的事,记得几个月之前我们就谈过了。”萧煜刚刚放晴的面色这时候又阴了下来,丑话放在前头说。
“……不是那个,是另一个……就是、就是你说回京后要奏请圣上赐婚的事儿……”廖秋离说得别扭,老觉得这话不成话的,不好说。
“嗯,怎么了?”
“……我是说……能不能缓一缓……我心里一点准备没有,况且,你不也说先试试看么?”。既是要试,也有试成的也有试不成的,不成的可能挺大,若是一道圣旨把两人绑一块儿,迟早成仇。
“……我说话算话……”萧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