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有些混沌的大脑立即清醒了,刚才那人说的是谁?陈老夫子?是老师吗?老师怎么了?是我听错了吗?……他又听见陈习道:“你就这么确定?陆大人也是朝中多年的老臣了,见你这么面生,难免起疑,说不定就去知会了羽林卫或者内城护卫……”
“不是,你好好算算啊,他家人发现他已经死了的时候,尸身已经僵硬了。这说明救出这个家伙的当天晚上,陆敬业就服毒自尽了,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功夫和别人说东说西?”
老师——自尽了?!
握在刘深手中,一直绵软无力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刘深一怔,低头看去,才发现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许多天的人,这时瞪大了刚张开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
刘深立刻慌了,他几乎同时就意识到顾承念是为什么而睁开了眼睛。他张开口,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然而脑中各种念头飞速闪过,到最后仍然只能是小心地唤了声:“顾承念?……”
顾承念将手从刘深的手中抽了出来,强忍着腹中烧灼的痛感,从床上爬起来,盯着刘深:“陆大人为什么自尽?是皇上下的令?”
他的嗓子被那□□所伤,喑哑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出来,那是自己的声音。刘深还没来得及解释,顾承念便自己摇摇头,道:“怎么会……老师是两朝老臣,奉先帝之名辅佐皇上,皇上怎么会赐死老师呢?”
“顾承念……”刘深伸手想要去扶顾承念的肩膀,刚触到他的衣裳,就被顾承念用手格开,他眼圈红红的,直直的看着刘深,道:“我去陆府的当天,老师便自尽了?现在过去几天了?”
刘深说不出话来,自从顾承念中毒,他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再加上罢朝还在继续,天天应付这些都应付不过来,哪里能记得清楚日子?陈习见他回答不出来,连忙插话道:“顾大人,你已经昏迷了十一天了。这些日子,皇上天天都来探望你,盼着你早日清醒——”
顾承念看都没看陈习一眼,他话还没说完,顾承念就撑着床下了地,然而身体受了损伤,又昏迷了十多天,双腿根本没有力气,他就这样直接摔到了地上。
“顾承念!”
“顾大人!”
刘深和陈习都连忙去扶,只有叶希夷站在一边,冷眼看着。顾承念推开刘深扶着他的手,看着刘深,问道:“皇上知道陆大人为什么要自尽吗?”
刘深当然知道,但他说不出来,他看着一反常态的顾承念,他似乎已经完全忘了他平日里最重视的那些礼数规矩,直直的瞪着自己,道:“老师没能杀得死我,所以自杀了。皇上明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对我谆谆教诲,体贴入微如同至亲一般的人,只是为了与我撇清干系,就不惜终结自己本就快走到尽头的性命。厌弃我,厌弃到不愿与我共存于世,皇上说说,这是为什么?”
刘深试图劝解:“顾承念,我知道你现在——”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救活我?!”顾承念忽然厉声大吼,不光刘深,连旁边的陈习都吓了一跳。顾承念被□□伤了嗓子,一声吼过,立即不住的咳嗽起来,刘深连忙上前去轻轻拍他的背,一边拍一边道:“我知道你伤心,可是你不要太激动,你的身体受不了……”
“受不了?呵!”顾承念冷笑了一声,打开刘深的手。他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腹部,瞪着刘深道:“受不了?受不了又如何?如今的我,还有何脸面继续活下去?身败名裂,万人唾骂,害死了自己的老师,继续活下去干什么?接下来,难道还要害死我的亲友、我的爹娘不成!”
“不会的,你——”刘深又伸出手去,这次还没到近前就被顾承念狠狠的推开,比前面的几次还要大力,同时大吼道:“别碰我!”
刘深原本是蹲在地上,被他一推,直接向后坐倒在地。他愣住了,顾承念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不,任何人都没有这样对待过他,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习上前扶起刘深,也不知这局面要如何收场,倒是叶希夷忽然走上前来,道:“皇上还是先回避一会儿吧,看他的样子,现在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刘深低着头不说话,叶希夷看着顾承念,继续道:“你也差不多一点,再怎么说他也是皇上,放肆也要有个度。这次我就当没看见,再这么胡闹,不要怪我不客气。”
刘深看着坐在地上的人,顾承念仿佛没有听见叶希夷的话一般,呆呆的坐着,然后闭上了眼睛,嘴唇一直颤抖着,眼角的泪水,一颗一颗沿着脸颊流到下巴处,滴到衣服上,打湿了一大片。
第39章 三十九 云散高唐
敲门声响起,正在扫地的小厮连忙丢下扫帚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后,他躬身打了个千儿,道:“陈大官人。”
门外的人是刘深。他穿着玉色的夏布直衣,腰间常系的三镶玉带换成了一根样式简单的湖青色宫绦,倒真像个殷实人家的公子哥儿。他看了那小厮一眼,道:“人都在哪里?”
这小厮并不知里面详情,他是这两天才被买来这里的,只负责外院的洒扫,对里院的情形一无所知。
“小的只在这里看门,并不知道陈二现在何处……”
刘深听了,便明白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便不再细问,自己转过影壁,往院子里走去。那小太监想着要往里通报,连忙跟了上来,刘深冲他挥挥手,“不用跟来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