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顺着塔身流下,木头的纹理在水流中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若众僧吟唱般的呢喃声自宝塔内部传出。
容肃这下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狂喜,绽开灿烂的笑容。
见状顾轻尘也放松身体,露出满脸倦怠之色。
容肃抬头,目光接触到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心里像是有根弦被拨了一下,忍不住为之一颤。
「轻尘……」他张口欲言,却发现无言以对。静了静,他上前将人轻轻抱住,真诚地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没事,各取所需而已。」顾轻尘平静而倦怠地回应,顿了顿,问:「我听闻南疆的君王若是没有这个宝塔就不能登基,上次宝塔丢失后南疆就分裂成无数小国,这东西这么重要?」
圣物在手,容肃心情愉悦,听顾轻尘这般问,微笑回答,「这座珍狮塔是南疆圣物,南疆君王必须在登基大典上当着各司主的面供奉圣物,若有差池,那些司主就不会承认其正统性,新王就无法登基。」
顾轻尘颇感意外,「司主?他们有这么大的权力?」
容肃解释道:「其实我们南疆是由大大小小的领地组成的。南疆的王族叫做万塔族,不论政局如何变化,君王一定出自万塔族。你们现在所知的万塔国,其实就是王族的领地,而南疆其他大大小小的「国」则是司主的领地。
「司主统治自己的领地,有自己的法令、自己的军队,他们只要按时向王室缴纳税赋即可,很多时候即使是王族也无法号令他们。所以百年前珍狮塔丢失之后,这些司主就各自为政,令南疆分裂至今。」
提到那些司主,容肃眼中闪过一道杀戮的冷光。
在珍狮塔丢失之前,王族和司主之间的关系很稳定,虽然偶尔也有司主后继无人,领地被王族收回再授给新司主的权力变迭,但几乎是和平转移没有爆发战争。然而珍狮塔的丢失打破了这种平衡。
新旧秩序交替是危机也是机遇。珍狮塔丢失时正值王族强大之际,在位的君王雄心勃勃,利用这机会大举出兵征讨各地司主,由此奠定之后百年来王族不断往外扩张的强势作风。期间历经两代君王,间或休养几年,但向外征讨的脚步始终没有停止。
他十四岁从军,铁蹄征服、吞并大大小小十几个司主领地,令王族领地迅速扩张,他自己也从一个中阶军官成为威慑南疆的大帅,从不受重视的混血皇子成为权势滔天的太子!
容肃静了静又是一笑,「以前王族势单力薄,军队孱弱,需要依赖各司主的支持才能控制南疆,少了宝塔就无力控制局面。而现在王族掌控了南疆将近一半的力量,又寻回宝塔,那些人就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宝塔是助他统一南疆的一臂之力,但没有,他也能利用其他手段达成目的。
这也是他对珍狮塔的需求没有那么迫切的原因之一,事实上,若是得不到宝塔,那么他将和大永王朝开放通商,受益最大的依然是距离中原最近的万塔国,待他日万塔国更加繁荣强大之时,那些司主又算得了什么!
顾轻尘「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容肃不再耽搁,叫来鲁游吩咐道:「去把所有人叫起来,马上离京!」
鲁游愣了愣,忽然看到桌上那长方形的盒子,顿有所悟,惊喜道:「圣物到手了?!」
下属面前素来深沉的容肃也露出一抹笑意,证实了对方的猜测。
鲁游大喜,立刻抱拳道:「是,小的这就去。」话音未落,人已旋身离去。
容肃将盒子小心包好拎在手中,正欲坐下休息片刻,看到顾轻尘还坐在床沿,这才想起对方不懂南疆话,大概不知道他下了什么决定。
容肃瞬间有个念头,想将这中原人就此解决,反正圣物到手,他也没什么用了。只是一想又觉得不舍,他本不是会被感情左右的人,此刻却犹豫了。
最终他告诉自己顾轻尘是离傲的身边人,能带在身边办事的,必有过人之处,不如暂且留下看看。
容肃打定主意,便道:「本王已下令撤离,你也准备一下和本王一起走吧。」
顾轻尘怔了怔,满是疑惑。「这么快?可是你——殿下这样仓卒离去不是更加引人怀疑?倒不如先派人将宝塔送出去,殿下随后再追上比较妥当。」
容肃轻笑一声,在他身边坐下,「圣物只有君王和专门负责供奉神灵的祭司才被允许触碰。换句话说,能够怀抱圣物之人要嘛是祭司,要嘛是君王。而祭司是不能离开神殿的,所以……」
所以触碰宝塔的人,就只剩下君王!
顾轻尘明白了。「所以这座宝塔必须由殿下亲自送回?」
容肃勾起嘴角,默认了他的说法。
「那我又算什么?难道要送我去你们的神殿做祭司?」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的祭司是还未出生就注定的,尚在母体中时便进入神殿,在那出生、长大,直到功德圆满。而你——」容肃眼眸微微弯起,似笑非笑,透出令人沉迷的邪魅之气,低沉的嗓音像是在蛊惑人一样,温柔道:「你是中原人,不信奉湿达罗真神,按照我们南疆的习俗,你根本不属于人,所以让你碰了也就算了。」
顾轻尘愕然。敢情自己现在连人都算不上了。
许是他错愕的样子太过可爱,容肃哈哈笑了起来,起身时丢下一句调侃的话,「等到了南疆,本王让大祭司为你受洗。你出身中原,心中不信真神本王也不勉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