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刚开始也只是有些眩晕,并没感觉多大的不适,可没过多久,却忽来昏厥。端木蓉为其诊断,发现她体内先是血气乱涌,其后,还没到半盏茶的工夫,却突又几近枯竭。最后得出结论,这种脉象,不像是活人该有的,而这起因,倒像是她身上的气血骤然失了压制方,遂于顷刻间失去了平衡。
“弄玉姑娘当年是为墨儿所救的,对么?”
这话一出,很多事便不言而喻了。没有人知道甘墨当年是怎么样救活了一个死人,除了甘墨她自己。但眼下,兴许有一种解释——过气共生,以气活血;气能运血,血能化精,精能养神,神在则生,神散则死。归根究底,若气不存,则血枯神殒,反之亦然。
白凤是所有人当中伤势最轻的,早前弄玉被他护着,并未受伤,可而今这副满脸灰败的濒死模样,让人看着着实心焦,若非其后端木蓉一句“要是墨儿死了,弄玉姑娘也活不了”,白凤怕是会一直抱着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呆跪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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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将近,这个时候,桑海城内的百姓大都已入梦乡辗转,他们不会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又会如何引导他们碌碌无为的一生,明日晨起,他们依旧重复着前一日的劳作,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夜空中虽有繁星摇曳,但漆黑的夜色却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是以,那由金砖堆砌,在白日里尽显华泽熠熠的蜃楼,亦因此而失色了不少。
蜃楼里有两处满是冰晶的地方,一处用于囚禁东君焱妃,而与之背道而驰的另一处,则只有一道冰棺,位于月神所处殿阁的机关后殿。
每每时隔几日,月神总要到后殿去会会那位算不得故人的故人,每次亦总要呆上一刻钟的光景,可这次,却是停留了足足半个时辰。
“用你蜀山的术法回敬给你的孩子,当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自她进来伊始,那道冰棺的棺面上便开始逐渐裂出条条细缝,自棺面上往里层望下去,里面那人的样貌以及躯壳,像是被这道道裂缝分割了一般,见此,她唇红微抹,阴毒地笑了笑,“你,要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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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墨被白凤自早已撤去兵力的小圣贤庄带回时,所有人在看到她脸的那一瞬,不是猛地横摆过头去,就是瞬即侧目。不过,盗跖跟大铁锤当属例外,他俩是直接扑到门边吐去了。
“娘咧,”盗跖背倚着门,瘫坐在地,长长吁出一口气,“简直比生吞了只活耗子还要恐怖。墨姑娘身上的血腥气以及脸上的……着实……”令人作呕四个字,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不过,他这比喻太过贴切,以致恶心感稍稍被理智压制住的大铁锤,又架在门边来了一轮,吐了个昏天黑地。
端木蓉身为医者,定了定神,连同雪女、赤练,三人合力将甘墨带入房内,准备着手救治,却发现,在此种状况下,已是全全不知道该从哪处下手了。
男子皆在外坐守,有两个人正命悬一线,今夜又是个不眠之夜。
甘墨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不管是脸上的,还是臂上的,亦或是腿上的,都被人严严实实地用盐给封住了。原以为她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了意识,但她的左手却紧握成拳,任她们怎么掰扯都无济于事,细细一瞧,指尖是嵌进掌心里的,而以这个力度嵌入,怕是掌心经脉处已有碎骨。
雪女见端木蓉立在榻边,迟迟不动,不由出声急道:“蓉姐姐,再不动手救人,她伤口处的肌肤就要被腐蚀殆尽了。”
“怎么救?”端木蓉的指尖牢牢握着沾水的巾帕,恼恨异常,“伤口都给封死了,她脸色苍白,衣衫上还尽是干涸凝结的血迹,可见本已失血过多,一旦开始清洗,先不说那份钻心裂痛会不会让她开始挣扎,怕是不消片刻,便会血尽而死。到底是谁用了这么阴毒的法子?”
甘墨现在这副样子,极有可能在下一瞬便悄无声息地死去,遂而赤练一直坐在枕畔,将两指并在她的颈脉处,听到这话,不由侧过眸去,眼中寒意满满,“照你这么说,我们这是要眼睁睁看着——”眸心暮来一跳,她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回过首,“……她……没脉搏了……”
这一刻,蜃楼上那道冰棺里的人,指尖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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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甘墨已经死了,死人自是不会有任何感知,所以,端木蓉也就不用再担心为她清洗伤口时会弄疼了她,但她们仍是尽可能轻地解去她的所有衣物,因为鲜血凝固的同时,她身上每一处带血的衣料都被黏连在了她的伤口上,衣料被揭下时,总要连出条条被揭破的血丝。衣衫尽褪后,自然要开始清洗伤口,她们拿着巾帕清洗得极为细致,木盆里的清水血色渐融,换了一次又一次……
这一夜有两个人逝去,对于有些人来说,时间有如凝固,过得极为漫长,但不管谁死了,天色终将清明,墨家该做且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因为早前已与农家那边谈妥,将会有人前来接洽,而今日,那人便要到了,遂而,虽是有伤在身,且因彻夜未眠而脸色不大好的盗跖以及大铁锤,再怎么疲惫,也得打足了精神,前去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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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正午时分,消失了一夜的张良赶到了墨家据点,其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