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起于韩成的一次邀约,那时,张良自晨间起身后,便只身前往墨家据点,甘墨虽觉得此番邀约来得甚是突然,且毫无预兆,但终归还是去了。
这位昔年韩宫遗留下来的贵胄血脉,怎么说呢,看着甚有些张扬,遂而不管他是真性情也好,借此掩饰真面目也罢,甘墨对其,都着实生不出什么好感,但却不得不承认,此人确有些心机。
“傅叔的死,明面上是为了却嫂夫人的心结,可暗里,却是为了守住当年的一桩秘事。”
对方既然有意卖关子,等她发问,那她自得给些面子,将话头给顺下去,“不知,是何秘事?”
韩成唇角微侧,起手提壶,准备给她斟上一杯上好的香茶,甘墨眸光微垂,发现那是蜀山特有的天宫云雾翠,不由掀眉望去。
他没有回视,反倒是将视线淡淡落在了她的竹杯之上,长臂微倾,杯内茶水慢慢满上,“那是由当年的韩王安主使,经由相国张开地设局,再由大将军姬无夜从旁协助,只为将嫂夫人的母亲,逼离昔日动了避世之念的韩非公子其之身畔的一桩秘辛。”
“……”又是张开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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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的韩国尚且繁荣,那时韩非与姜宸之间的情感牵扯亦已明朗,但却也是因此,他们的未来急转阴暗。
张开地所设的是什么局,这还不是重点,但他的话,却是句句切中女子的心内要害……
“姑娘既得韩非公子另眼相待,那想必也定有你的过人之处,只不过,韩忱公主的死,与姑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是王上的心头刺,更是九公子对你抹不去的一缕怨怼,虽说这与他对你暂时的执迷相比,实是微不足道,可却也是真实存在,假以时日,姑娘觉得,此二者可会有风水轮流转的时候?”
这话说得中肯,遂而姜宸没有反驳,选择继续听下去。
“韩非公子是王位的后继之人,这俨然已是既定的事实,而反观王上不喜姑娘的这一事实,想必这些日子以来,姑娘也已看得分明。王上早已有言在前,姑娘若能安安分分地做九公子身边的一位无名宠姬,恪守自己的本分,那来日这韩国的后宫,也必会有姑娘的一席之地,王上自今以后亦不会再打压为难九公子。”
听着这话,她直觉失笑,亮着眸色,绛唇一抹,“张大人,可否敢问一句,何谓我的本分?”
“姑娘今日在紫兰轩里看到的,想必还记忆犹新,那些个青楼女子是怎么伺候恩客的,姑娘虽不必有样学样,却也是相差无几。lt;gt;”
她眸色微撩,大为不解,这武将便也罢了,可为何就连这文臣贬斥人,也要拿青楼女子来说事,能不能有些新意?
想什么来什么,张开地接下来的话,可谓是语重心长,像极了一位对她爱重异常的长者,“除此之外,王室贵胄从无长情之人,韩非公子自然也不会例外。姑娘若想与之长久,当需切记,不能听,不能看,更不能想,便如今日你在紫兰轩里所闻所见的一切,都要当做没看到,而以后,对于诸如此类逢场作戏的戏码,需得学会将心放空。若是连这几点都做不到,那姑娘还不如趁早离去。”
意思是,她只需要做一个有血有肉、触体生温的暖床空壳,兼带懂得花样百出的泄欲工具就行了?
真是个有趣的答案,她被逗乐了,以致面上戏谑满满,“张大人难道就不怕,本姑娘一个不小心,太守本分了,索性将你的九公子缠了个五迷三道,就此找不着北?”
好言相劝了这么久,还这么不识抬举,实在可恶!
许是姜宸的话正中了他一直以来的忧惧,张开地终于冷了脸,撂下了狠话,“若是单单因为你这么个女人的存在,让韩非公子忘了自己肩头所承之重,老夫第一个不答应!”
她心内低笑,真是好大的威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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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地所设之局,加之以上的谈话内容,韩成倒是毫无保留地对甘墨说了个详尽,最后还由衷道出了一句歉意满满的话,“我本以为,嫂夫人当年招惹了子房,乃至而今的嫁其为妻,都是为了报复已故的张大人,而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她眉色一挑,“你告诉我这些,便不怕我此时生了报复之心?”
似是早有所料,他笑叹一声,“如今涉事的人都早已不在了,嫂夫人还能计较什么,又当如何计较?再说子房,他彼时尚且年幼,对此事一概不知,若是因此而受了你的迁怒,又是何其无辜?”
轻度颔了颔首,她淡哂了一声,“他是无辜,可这不是……还有身为韩室后裔的阁下你吗?”
眸光一厉,瞬即一隐,他慢缓失笑开来,“都这当口了,嫂夫人竟还能开这等玩笑,那时的我也不过是——”
“是哪,”甘墨懒懒一声叹,“那时的阁下,不过也是正处在孩提时代,竟然能讲得这般事无巨细,就好似你亲眼见到了一样。lt;gt;若是师父还在,我都要怀疑,这事会否被拿来离间师父和张相。”
听罢,韩成不由干笑了两声,“怎么会呢?”
“是么?”她一脸的可惜模样,“那阁下的父亲可真是白费心机了,还没来得及寻个好时候,借此事来分化自己的胞弟兼同那位忠心耿耿的相国大人,便早早地去了,而他留给你的这个筹码,你也没能用上,这韩国便亡了,如今竟还要这般大材小用,阁下说,这是不是有些让人啼笑皆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