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莅望着他,眼睛里的复杂情绪难得一见。他对于姐姐中午跟自己说的话,不愿相信,更不敢不信。联系这么久以来所见所闻,他虽然单纯,毕竟不笨,越想越觉得难过,连本该有的紧张害怕都忘记了。
“姐姐说……宋哥哥是……被爹爹关在这里的。你会病得这么重,病了这么久,是因为你不愿意被关在这里。宋哥哥,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小孩子的话非常直白,但概括得相当精辟准确。
宋微收起笑容,点点头:“是。”
“宋哥哥,你很想你的爹娘吧?”
宋微一愣,不知道独孤萦究竟怎么忽悠她的傻弟弟,再次点头。
“姐姐说,我们悄悄帮你出去一次,让你和你的家人见个面,你的病一定能好得快些。”
宋微明白了。直接讲帮自己出逃,一去不复返,以独孤莅对自己的不舍,对他爹的畏惧,多半难以服从。莫如骗他只是临时出去一趟,见见家人就回来。
独孤莅忽然回头看看,似乎在确认门窗是否关好。然后压低嗓门,凑到宋微耳朵边,开始嘀嘀咕咕叙说明天的出逃计划。
听完全部细节,宋微在脑中预演一番,只觉环环相扣,每一步都可能被撞破,却也完全有可能成功。最关键的是,从离开房间到走出侯府,只要衔接上了,前后最多一刻钟。看守的侍卫再警觉,多半也无法及时发现。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独孤大小姐,很是了得呀。
独孤莅说完,因为兴奋,脸上红扑扑的。宋微觉得愧疚,要利用孩子的善心,真不好意思。微微笑道:“这真是个好主意,是你和姐姐一起想出来的么?太聪明了。”
独孤莅红着脸点头:“大部分是姐姐想的,不过送鲤鱼进来是我想到的!”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宋哥哥,你认得路罢?”
宋微接过来展开,是一张简易地图。侯府附近画得详细些,其余部分则只有个大概方位。笔致秀丽工整,应当出自独孤萦之手。
宋微答道:“我认得路。”
“姐姐说你跟家人见面的地方有点远,明天会把得哒也带上。这样宋哥哥就能快去快回了。”
居然还将马也考虑进去了,真是意外之喜。
宋微低头看地图,争取全部记在脑子里。忽听独孤莅又喊一声:“宋哥哥。”
瞧他脸色,便知感到了紧张。摸摸他的头:“小莅,咱们明天就当玩一个救人游戏。你是除霸安良的大侠,帮助被困在囚牢里的宋哥哥。咱们不用跟人正面起冲突,只要骗过看守的人一小会,就足够了。”最后望着他的眼睛,肃然道,“独孤大侠,拜托你了。”
“嗯!”小孩儿重重点头。
宋微又道:“万一没成功,也没关系。你爹爹那里,宋哥哥去和他说,一定不让他为难你和你姐姐。见不到家人,也没什么。这里吃喝不愁,住着挺舒服的。”
独孤莅眨眨眼睛,忽然道:“宋哥哥,爹爹不会一直关着你的,你不要太伤心了。”
咦?这话怎么讲?
“从前西院住了两个哥哥,也是被爹爹关起来的。庶母和姐姐不许我去看,不过我偷偷去看过。他们总是愁眉苦脸的,我猜他们一定也很不愿意。”
宋微失笑。这实诚孩子,你爹过去常年不在家,人家哥哥为啥愁眉苦脸,那可不一定。
独孤莅一本正经:“宋哥哥,他们加起来也没有你好看,而且他们一看见我就躲,从来不跟我玩。真没意思。不过后来爹爹把他们都放走了。所以我猜,爹爹以后也会放你走的。”
宋微实在不知拿什么表情应对才好。终于拍拍他的肩:“谢谢你,小莅。”
这一夜,宋微时不时就被噩梦惊醒。独孤铣跟着睡不踏实,搂紧了问:“怎么搞的?”
宋微忸怩半天,最后小声道:“下午趁李大人不在,喝了一大壶浓茶煎饮,配松仁干酪来着。”
独孤铣气结。马上又觉得他这是渐渐恢复到进京之前的样子,心里忽地热辣起来。想想大半夜的,本来就没睡好,这样那样之类还是算了。那股热辣感觉慢慢沉淀踏实,把怀中的人圈紧些,道:“数山羊吧。”
彼此依偎,重新入睡。
三月初三,一切正常。
吃过早饭,宋微看罢驴跟马,坐在院子里看鸽子。独孤莅上了姐姐和自己的当,一定会很伤心。不过再怎么伤心,毛驴跟鸽子肯定能得到照顾。留给他做个伴,也挺好。
看得一阵,推说犯困,直接进房躺下了。不久,说话声和脚步声靠近,门被敲响,赵敬在外头道:“公子,大公子送红鲤鱼来,要公子瞧瞧。”
“门没闩,进来吧。”
鱼缸有些分量,独孤莅人小捧不动,院门口当值的赵敬帮忙端了进来。
宋微起身靠坐在床头:“小莅,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独孤莅笑道:“我跟夫子说送姐姐出门,告了两刻钟的假。”
“又跟夫子撒谎,看回头你姐姐知道,怎么教训你。”
独孤莅吐吐舌头:“我一会就去送她出门,才没有撒谎。这鱼可好看了,我等不及要给你看么。”
宋微兴致盎然:“是前次说的红鲤鱼?这么小个缸子,鱼得多小啊?拿过来瞅瞅。”
赵敬笑嘻嘻走近,双手端着青瓷鱼缸,弯腰低头:“公子,是小鱼苗,也就半个巴掌长,确实好看得紧。”
他跟宋微最熟,此时注意力又被鲤鱼吸引,毫无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