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杨沐几个随同吴严和他舅爷一起去了张宅。张家的宅子在东城,离考场倒是更近一些。房子不是铺面房,而是专门的住宅房,周围全都是这样的住宅区,环境倒是真的幽静。前后三进院落,主人住在最后头的正院里,杨沐和吴严几个便被安排在中间院子的客房内。张舅爷本来是想让外甥住到后院去的,好跟舅母还有表兄妹们联络下感情,但是吴严推说考试在即,还是读书要紧,便同了杨沐他们住在外头的客房内。
考试在半月之后,几个人住下之后便窝在房间内埋首苦读。张舅爷安排下人照料他们的饮食起居,有时舅母也会亲自来过问,送些茶水点心。这张舅母见了杨沐等人虽然衣着清寒,但是仪表不凡,谈吐举止也不俗,尤其又听吴严夸了好几次杨沐的学问,不由心下欢喜,她家有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儿,因为总想挑个好人家,迟迟未曾婚配。这下见了杨沐,模样好,学问也好,还不曾许亲,虽然家世清贫些,只要将来高中做官,富贵岂不是信手拈来?于是暗暗留了心,准备等杨沐中了秀才后找人去说亲。
这一日傍晚,天色有些暗了,杨沐放下手中的书,到院中去休息。天气很晴朗,夕阳将西天染成一片绯色,杨沐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望着晴朗的天空,几只黑色的鸟影从视野中倏地掠过,不留下任何痕迹。突然想起那些教颜宁学游水的夏日傍晚来,也是这样绯色的天,还有那嗡嗡飞鸣的蚊子,不禁出了神。
突然听见有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燕,怎样?够得着吗?”
杨沐回头去看,两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跟四喜差不多的年纪,正站在后院与中院之间的门檐下翘首往上看,一个手中还举着一根竹竿,踮着脚尖奋力往屋檐上捣。问话的是一个穿着绿色绸衫的姑娘,杨沐先前远远看见过的,那是吴严的大表妹。
“不行,小姐,够不着,一会儿等大少爷回来了叫他帮忙吧。”那个穿青布衫扎了两个丫髻的姑娘说。
绿衣姑娘面有难色:“可是大哥出去了,待他回来天都黑了,宝儿现在就哭闹着要毽子呢。”
小燕放下竹竿,说:“那我去前院找张忠来帮忙吧。”
杨沐正迟疑要不要回屋去呢,那个叫小燕的丫环三两步跨过院门,大着嗓子叫起来:“呀,这里有位相公在呢,你可不可以帮我们取一下毽子啊?”
杨沐第一次被人叫相公,有些窘迫,嗫嚅着嘴:“我还不是相公呢。”相公是对秀才的称呼,他还未考取,觉得有些不合适。
小燕倒爽直,笑着看他:“现在不是,过两天就是了。我们刚刚不小心,将小小姐的羽毛毽子弄到房檐上去了,你能不能帮我们取一下啊?”
杨沐没法推辞,只好慢慢往那边挪,抬眼看见吴严正好出门来了,便叫:“吴严,你来得正好,帮这位姑娘取一下毽子吧。”他想着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养在深闺里的,规矩多,他一个外人,可千万别冒犯了。
吴严在屋内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对话,正笑嘻嘻地看着杨沐:“杨相公,你就帮我家兰月表妹取毽子吧。”
杨沐越发窘了,脸上有些烧红,低了头不知如何作答,没发现那边穿粉色衣裳的兰月正站在门边含笑看他呢。
吴严走过来,问小燕:“在哪呢?”
小燕行了个礼:“表少爷好!有劳二位公子,毽子在这边呢。”
兰月在门边福了一福:“二表哥。”
吴严对着兰月笑:“表妹,我们来帮你弄吧。这是我的同窗好友杨沐。”又转过头对杨沐说:“这是我大表妹兰月。”
杨沐从未接触过富贵人家的小姐,很是局促:“张小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