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山正四下拍着石缝捉蛐蛐儿,耳朵里却全是我扯风似的瞎嚷嚷,简直烦得要命,一巴掌拍我脑袋上:“你能不能消停些。”
谁知我刚闭嘴,他又突然跳起来抬手往石头边儿上猛地一盖,叫道:“哎,还真捉住了!稹清,快快,把你绢子拿来,对对对,罩住罩住。”
那时候我激动得掏绢子的手都在抖,罩了沈山山手下面根本不敢松开,像蛤—蟆似地趴地上,撅着腚抖了声儿叠叠问沈山山是什么色儿的蛐蛐儿壮不壮。
沈山山蹲在河边儿洗了七八回手,找了个枯草藤子,蹲下来把我装了蛐蛐儿的绢子头系起来给我拎上,终于道:“见着像是紫的,但天也暗了,你回去装了笼子里再好生看。”
于是我兴高采烈捧着绢子回了家,蛐蛐儿装笼子的时候一看,真是个紫红的大虫,乐得我简直睡着都快笑醒了。
那就是沈山山给我捉的第一只蛐蛐儿,因着颜色,起了名儿叫关云长,拿到街上去赌斗还真赢过两场子,但后来有一回儿在家里玩儿的时候不小心跑落了,我大哥没注意一脚踩上去,碾了个稀巴烂,给我心疼的带着肝儿都颤。
然这却也不妨碍我发现沈山山真有捉蛐蛐儿的本事,故还撺掇过他要么也起个生意做做,指不定就万贯缠腰了。
谁知沈山山听了却只没好气白了我一眼,像是在生什么气似的,过会儿,哧哧抖出仨字儿来:“不稀罕。”
于是我生财大计再度破灭,每年也就只秋天才央他捉两只给我玩玩罢了。
【佰拾陆】
徐顺儿算是个福将,他找着的那蛐蛐儿是个青项金翅的,极是上品,一听把我高兴坏了,边儿上看着直搓手。可他笨得要死,竟把蛐蛐儿追进个石头多的大堆子里,蛐蛐儿躲里头不出来了,他急得直挠耳朵。
薄暮下夜色渐起了,野上人少寂静,我摸火折子点了盏灯笼,昏光中沈山山不紧不慢接过随从递的一筒子水,冲徐顺儿扬扬下巴:“让开,把围布打开守着。”
徐顺儿便同另个随从一起拿麻布把石堆周遭给围了。
沈山山蹲下来,灯笼暖黄的光胧在他面上,他照着光,垂眼沉静看着石头堆子细察了会儿,忽然抬手就要把一筒子水往石缝里倒。
我连忙拉他:“哎哎哎,你做什么,这倒进去虫就给淹死了。”
“不这样怎么给你逮蛐蛐儿。”沈山山认真做事儿的时候总肃着脸,此时只格开我手,还是把水往里头倒了:“你当它傻么?它见了水会自个儿蹦出来的,聪明着呢。”
原来他是要拿水赶虫。我团着膝盖蹲他后面笑,看着那石堆只叹气:“蛐蛐儿聪明个什么啊,聪明就不会被逮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