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只穿着一件白衬衣,裤子稍长一些,覆盖着脚背。他赤着脚蜷缩在顶楼露台的灰色沙发里,端着一杯冰酒,纤长手指指尖圆润,轻轻捏着杯柄。剔透的杯中,酒液泛起金色琥珀光,投影在他英俊的脸上,使他呈现出一种淡漠的脆弱。
傍晚的夕阳浮在云层里,被风吹皱。
杰克和王叔密谋计划的时间越来越近,国王身边的保镖已经被亲王收买,莉丝家族已经彻底倒戈,国王向来信任的柯蒂斯是杰克的人。老国王昏庸无能,又残暴专政,早已不得人心,皇室对此颇有微词。雪国列车事件是他一手操纵,害苦了一众人民,虽然国王想极力压制舆论,然而列车事件却越来越像一个谜团,引起了全国的注意,大家纷纷要求真相水落石出,国王为了挽回颜面和信任,不得不亲自处理此事。
就在昨天回来的路上,杰克从柯蒂斯处得到消息,国王下个月会去雪国列车运行的边境点慰问难民,进行会议。
到时现场会由柯蒂斯安排防守,有机可乘。这是最好的时机,不能错过,按照计划,国王在开会途中便有愤怒的群众打伤他,一切都是一场意外,怪不了任何人。
舆论已经朝着对国王不利的方向发展,都是杰克在后面推波助澜。媒体控制权在他手中,杰克有信心引导一切舆论。
他和王叔密谋已久,一直不忍心看到父亲死亡,因此王叔答应杰克,只是让老国王受伤,行动不便,交出王位,留他一条性命。
杰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躺在沙发上,太阳落下的很快,夜幕已经低垂,星星在天空中被风吹的四散,像柯蒂斯看向他时,眼中的火星,然后逐渐暗淡。
行程很紧,国王忙的焦头烂额,人民愤怒的呼声已经传到他的耳朵,他再也坐不住了,而皇室成员对他颇有微词,甚至出言责备,内阁大臣的态度也很微妙,国王失去部分支撑,终于显露出老态。这是他在位的三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到事态无法控制,因此他不得不匆匆踏上前往边境的旅程,杰克为确保父亲的安全,将一同前往,届时国王和王子都会对难民进行慰问安置,保证事情顺利解决。
柯蒂斯作为亲卫队队长,被指派带领队伍同行,保护二人安全。而事实上,柯蒂斯只需要确保杰克不受任何威胁。
一切都顺利的如同刀切黄油,像杰克计划设想的那样进行,一个月后,王子和国王坐上飞机,柯蒂斯带领保镖和亲卫队紧随其后,前往边境。
傍晚时他们终于抵达,飞机降落在跑道上。边境寒冷,氧气稀薄,雪尚未完全融化,这里人烟稀少,巨大的落日映照着天幕透出一片血红,空气中吹来凛冽的风,寒风中只依稀挺立着几棵松树,远处零散着盖了几座小房子——那便是从雪国列车上下来的,大部分难民的住所。只有少部分极其幸运的人才能和柯蒂斯一样前往首都,而更多的人是被掩盖的真相,只能在边境小屋里渡过余生。
以前修建的,用来支持雪国列车运行的铁轨也并未拆除,却也不再投入使用,因空气潮湿的缘故生了一层斑斑锈迹,那锈迹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片,铁轨死蛇一样匍匐在地上,在如血的夕阳照射下更显得凄凉无比。
杰克和柯蒂斯避开众人,前后沿着铁轨走到稍远的地方,两人心情复杂,谁都没有开口。杰克有意隐瞒自己和莉丝的来往,却仍被柯蒂斯发现,尽管柯蒂斯并没有提出不满,但他却不敢再去看柯蒂斯的双眼,那眼中忠诚炽热的爱意几乎要灼伤他,更让他内心生出一丝难以说明的愧疚。他做的事情是在糟蹋柯蒂斯的感情,他不忍心,但他却不得不狠下心来,告诉自己,和王位相比,这些都无关紧要。
柯蒂斯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绒线帽,那是从车上下来获救那天戴着的,他一直舍不得扔,触景生情,脑中回想起在列车上渡过的前半生,他的朋友兄弟都死于这场人为灾难,在悲伤之余,他对国王的所作所为更加痛恨。失去亲人后,他也一直迷茫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也不知道自己去往什么地方。
然而就在他遇到杰克的那一天,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似乎从此有了心脏。
铁轨旁高大的松树上覆盖着厚厚白雪,像云一样从地上升起,他们越走越远,已经到了一片松树林中,松树的枝干茂密,遮挡住远方的视线,为他们构建出一个安全隐秘的空间,他们踩在雪地走了太久,黑色靴子上的积雪已经有些融化,像沸腾的泪水。杰克终于停下脚步,他靠在一颗松树上,内心纠结无比,从怀里掏出一支烟递给柯蒂斯。
柯蒂斯点燃香烟,深深吸了几口,皱眉思索,烟气和两人呼出的白气交织,透出一种纷乱而暧昧的氛围。
杰克心烦意乱,从柯蒂斯嘴中抽出香烟,就着柯蒂斯吸过的地方吸了一口,这是柯蒂斯的味道,像冰冷的匕首一样划开他的胸腔,激的他眼眶发涨。他内心想让那味道多停留一阵子,手却毫不留恋的将抽剩的烟蒂扔在雪地里,转身便走。
柯蒂斯一把从背后拥住他,冰天雪地中,只有两人相贴的地方有一丝温暖,茫茫人生旅途中突然有了一个支点,像老旧壁炉里那点跳动的火焰,杰克有些舍不得这怀抱,任由柯蒂斯抱着。
这样温存的时刻很少,杰克从来没有真正遵从自己内心的喜欢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