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动情处,褚云重忍不住轻唤了一声:“世显……”
已经走到半阶上的宗赫听他声音不同以往,本待不理他,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了他一眼,却意外的发现皇帝受伤的左手,白布扎裹的地方又渗出了一片红。
这混蛋,明知自己左手有伤,还硬要来拉拉扯扯做什么!心里虽这样想着,然而,少年的脚却像是不受自己意志控制般,重又迈了回去。
“你坐着,我帮你重新上些膏药。”
说罢,宗赫从怀中掏出一只三彩红雕漆盒子,打开盖子命褚云重托在手中,又麻利地解开他手上纱布,低头看了看那略有些迸裂的伤口,然后才从小盒子中挖了些褐色的膏药来,小心翼翼的抹上他手掌伤口处。
这些事,少年做起来自然之极,一如自己曾对他做过的那样。褚云重更是吃惊于他竟会将自己要用的药随身带着,此刻看着他专注的神情,自己心口处不可救药的疼了起来。
他分明还是喜欢自己,只是,这份情被他封死在某一个角落,再也不会承认而已。这是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怎能痴心妄想永远收获甘甜?
一直以来,褚云重从未觉得自己在那桩事上的决策犯了错,哪怕被宗赫知道了,他也未曾对他道过歉。然而此时此刻,他心底深处却开始产生一丝意念,希望时光能够倒回,希望能够重新来过。他不甘心,不服气!明明是真挚相爱的两个人,不该被心魔囚禁,不该被命运束缚。
“明日,我会让阿蛮一起送你。”
听到皇帝突然又松了口,正在帮他包扎伤口的少年不由得抬头瞟了他一眼,却正对上那一脸温柔的笑意。
日暮下,这样的笑容,明亮的让人心痛。他仿佛听到自己心底有一声轻轻的叹息,随着绚红如血的夕阳,缓缓坠落。
“世显,在你走之前,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说罢,褚云重便从脖颈间取下一条他总是贴身戴着的项链。那是一块紫红色镶着银边的盾牌形状的吊坠,用银制的细链穿着,吊坠的背后还刻有他爷爷的名字:褚岩。
宗赫一怔,这条项链他最熟悉不过,每当与褚云重裸裎相见时便会瞧见悬在他的胸口。那时自己因为喜欢那项链上面的图案,总缠着他要一条一模一样的来戴,皇帝却总是笑着说不能够。而此刻他却解开链扣,将这条项链亲自挂在了自己项间。
这吊坠的质地非常古怪,非金非玉,又非铜非铁,本是冰凉的质感,而此刻滑过自己的指尖却又带着那人的脉脉体温。
少年心中一动,轻轻摸着那似雕刻图腾般的吊坠,紫色的正面,一枚大一些的四角星套着一枚小一些的,那银色的星角如箭簇般尖锐,又像是出鞘的利剑。图腾精致简练并不太张扬,却也隐约着几分冰冷的杀气。正是这种独特的魅力,才是自己当初会喜欢的原因。然而——
“这项链不是你最珍爱的东西?为何要给我?”
这项链自然是他最珍爱之物,但眼前少年更是他最珍爱之人,是以褚云重便微笑着对他道:
“项链上的这枚徽章本是太祖的遗物,太祖传给了我父皇,父皇又传给了**后我自然也要传给我的嫡长子。不过你还未满二十岁,尚不能养育子嗣,所以这传家之物不如暂由你代为保管着。又是你头一回出阁办差,戴着这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也取个吉祥意儿。”
宗赫如何不知他的心意,那块本是极轻盈的吊坠,顿时在掌心沉甸甸的起来。低着头望着那吊坠,只见上头那紫色的光芒流转显得异常的幽亮深邃,仿佛形成了一个深深的漩涡,正要将他的心也吸了进去。
心早已沦陷了,不是吗?又何必再将它一遍遍的抽出体外鞭笞,是怕自己忘了对他的爱有多深吗?
宗赫知道,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决绝,他只是在刻意的疏离,刻意的遗忘。然而,再怎么刻意,忘不了的,终究是难以忘怀,逃不开的,亦根本逃避不得。充满矛盾的这份情,一如充满矛盾的自己。
将那项链贴身戴好,让他的体温温暖自己冰冷的胸膛,让他的气息将自己萦绕,强忍着心中酸涩,少年抬起头,对着褚云重露出难得的一丝笑容。
“我很喜欢。”
16. 出阁办差
翌日午后,褚云重便亲自送宗赫出皇宫。待到了东南城门口,宗赫惊喜的看到阿蛮在一大群王府侍卫侍从的簇拥下,盈盈站在城楼之下。多日来,少年第一次由心展露笑颜,撇下皇帝策马驰了过去。
“侍郎——”阿蛮也早已等不及,分开众人便迎了上去,一张粉嫩嫩的小脸笑得如阳光般明媚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