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姑说,想洗白,哪那么容易,他洗白了,别人还黑着呢,后面的人能轻易放过他?
那时候上面也曾经调查过一次,查处下属官员的违法敛财行为,几乎查到正主儿。就这当口上,市委内部有个秘书,当年被逼上贼船,掌握的内情黑幕太多,想提前跑路,结果让人灭口。
邵钧听到这儿,忍不住打断楚姑姑:“我知道,您说的那个姓秦的秘书,想跑没跑了,让刘雇凶枪毙了,这事儿是姓刘的这回伏法的一大罪状。”
即使是对楚公子家里的人,邵钧也没有把更多的家务事儿内情抖落出来,怪丢人的。
楚姑姑点头说:“钧钧,你原来都知道了,还跑来问我做什么?”
邵钧问:“所以,这就是罗强跟公安抖落出的重大案情?……他如果不抖料,他自己能有事儿吗?”
楚姑姑挑眉道:“罗老二怎么可能没事儿?这案子就是他干的。”
邵钧猛一抬头,表情迥异地问:“真凶不是姓刘的吗?是刘部买凶害了秦秘书,事后又把知情的凶手也灭口了,不是这么回事儿吗?”
楚姑姑往沙发里深深地坐下去,摇摇头:“你小子糊涂了?知情的凶手要是都灭了,这回还能有谁把刘拉下马?他倒是想都灭口。”
邵钧面色突然一变:“当时办事儿的凶手,不是,死了吗?”
楚姑姑看着他:“谁告诉的你那人死了?你都从哪打听的江湖消息?”
楚珣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原本对这些乱七八糟事儿就没兴趣,拿胳膊肘捅邵钧:“凶手谁?谁死了?”
楚姑姑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一个人沾了黑,想洗白,哪那么容易?后面人会轻易放过他?刘利用罗二做杀人灭口的事,就等于捏住这人的把柄,让他永远洗不白,跑不了。你手下这个犯人,也不是善茬,手段也狠,暗地里复制了多份证据,翻脸反过来指证了刘,真是个亡命徒。”
……
邵钧脸色慢慢转白,整个人陷入震惊和混乱,两手十指抠进沙发坐垫里,浑身血管里的液体都冰冷了,凝固了……
他确实是糊涂了,这半年多来浑浑噩噩,活得像个白痴,脑袋像一团黏稠的浆糊。
他那时候脑子里无数次纠结的就只有一个念想,罗强对不起他,罗强亏欠了他,罗强这个王八蛋大混蛋,这辈子欠他的都偿还不清。
可是他竟然就没有花工夫仔仔细细地把前后串起来,想明白,罗强究竟哪里对不起他?这么多日子以来,罗强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用那样的眼神看他的时候,是想要对他说什么?
邵钧眼球都红了。
罗强何止是亏欠了他五年自囚在深牢大狱,五年的大好青春他的用情他的付出他的掏心掏肺他的泥足深陷!
这些事情,邵钧当然一早就问过邵国钢的。
邵国钢当初劝他回家,调换工作,订婚结婚,都是怎么说的?
邵国钢跟他说,当年做案的幕后真凶,爸替你查清楚了,凶手已经伏法了,你爸一生做人清清白白,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儿,没对不起你!钧钧,回家吧。
邵国钢甚至拿出刘某人的认罪书其中一页复印件。邵钧确实看到了,那上面清清楚楚地承认曾经买凶灭口秦成江的事实,秦秘书只不过是内部清洗的牺牲品。
事情真到水落石出的时候,邵钧那种计较的心态反而淡漠了,冷静下来。
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要拼命纠结。邵钧当初年轻气盛时,那一股子为了妈妈而故意难为爸爸、折腾爸爸的叛逆心理,这一年来让邵国钢给他磨的,犟脾气都快磨圆溜了,已经没脾气了。
邵国钢在他受伤住院以后,一趟趟地往医院跑,跟主治大夫谈,跟医护人员吵架嚷嚷,整夜整夜坐在病房里熬红了眼,邵钧那时全看在眼里,装进心里了。邵国钢也五十多、快六十岁的人,鬓角的白发可以染,身形依然高大挺拔,但是谢顶的后脑勺染不回来。常年严肃刻板的一张脸,眼角和唇畔皱纹深陷。
邵局长官越做越大,地位愈加被上面的人倚重,看好。身居高位的人,每天需要算计、筹谋的事情可就多了。平民老百姓每天街上来来往往,块儿八毛地在菜市场里跟人讨价还价,有平民老百姓的烦恼;高官厚爵的人,也有高官厚爵的烦恼,承上压下,党同伐异,无数双眼从四面八方牢牢盯着,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有的是人眼红着那个位子。
邵钧当时对案情也曾有所怀疑,小心翼翼地问:“凶手是什么人?我看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邵国钢的口气轻描淡写,不愿多谈:“凶手早就死了。”
邵钧:“死了?”
邵国钢:“凶手是刘手下的副手,姓王,叫王奇志,后来也死了。”
邵钧没听说过这个叫王奇志的人,也不关心那是个什么人,他心里曾经有过两三分的怀疑,发散式联想,但是很快就甩甩头打消掉了那个念头,不愿意再多想下去。
邵钧早在跟他爸爸打赌时,逼着邵国钢吼出那句“老子这么些年在你心里就是个杀人凶手”的时候,心里就有谱了,邵国钢其实没干那些坏事,他一直误会了他爸爸,还认死理儿,瞎较劲。
邵钧难得对他爸爸生出某种愧疚亏欠的心理,这些年都对邵国钢没摆过好脸色,可是他爸真正虐待苛待他了吗?父子俩怎么就弄成这样?
亲妈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