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枢机点头,“他确实没有亏待过跟着他的人。”
“的确。”熊四继续道,“大家和赫连傒互有交手,小胜两场,士气正强,赫连傒却也不是凡夫俗子,亲率骑兵而出,咱们的人究竟长途奔袭,不比敌军以逸待劳,商衾寒竟然中箭。他中箭之后,身边亲卫便将他保护得极佳,属下等再不能近前。”
晋枢机一摆手,“后面的事我知道了。”
熊四低下头,不再多言,他不是多话的人,望着世子日益苍白的面孔,却是打定主意,赫连傒狼子野心,即使和世子结盟,也不可信。如今,世子已到京关,和商衾寒赫连傒将来都有一场大战,三年前大仇,既是世子为自己所报,无非豁出这条命去,保护世子周全。
佩兰(2)
晋枢机却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如何,他此刻都沉浸在一种难言的兴奋中,六年卧薪尝胆,伏线千里,如今已到了收网的时候。早在四县时就已运筹帷幄,做好了安排,在郢都居中调度,从父亲眼皮底下离了大楚,星夜来到此地,看着眼前的舆图,微微一笑。
商承弼也在看舆图,他的目光停在翟子沟,商衾寒一场大胜,将赫连傒逼退了九十里,赫连傒又岂会甘心。他的手指划过朔外隐隐绰绰的城防线,赫连要动手,只能是清章口了。皇叔在此牵制住赫连,晋枢机恐怕就要在——他的手指向南移,停在长江上——恐怕要渡江。
至于西成,商承弼太了解沈西云,这位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不看准了赫连傒和晋枢机动手自己疲于奔命,是绝不会出手的。
赫连傒不足为惧,若是王叔还要装死——先是受伤再是谋反,多年攒下的那点人望就要糟践地差不多了,王叔怎么舍得。是以,他师弟的罪名一日洗不清,他就必须得赢。
至于晋枢机,商承弼将手指停在长江长长的墨线上——朕等着你。
晋枢机却让他等了太久,商衾寒大胜赫连傒的捷报传遍京安城的时候,晋枢机悄无声息地插到了商衾寒的后面。
他果如商承弼所料的出兵了,但并不是从郢都横渡长江,一路北上,与他决战,将这五年是非恩怨做一了断,而是迂回曲折,取道海路,从水上攻过来。
商承弼的水师还在长江边等着迎战,晋枢机的船队却取道东海,如入无人之境的上了岸,一路西进,和赫连傒将商衾寒一东一西包了饺子。别说是商承弼,就连商衾寒都想不到,他在占据凤凰山的大好形势下,居然不乘胜追击,直逼京城,而是迂回曲折,从海上抄了自己后路。
商承弼开战以来第一次暴跳如雷,我在等你,你居然掉转头跑了。
商承弼看着密报,“他的人不是都留给他父亲了吗,哪里来的船队?”
报讯兵低着头,“说是为贺楚王登基大典,去东海上寻宝的。”
商承弼怒极反笑,好,你果然是谋算人心的高手,连你父亲都算到了,东海寻宝?只有你那个好大喜功的蠢爹才信!你早就想和王叔一战了吧,晋枢机,你还要我等你到什么时候?
晋枢机没有功夫回答他,商衾寒刚刚逼退了赫连傒,赢得了一个喘气的机会,晋枢机就在自己后背插了一箭,而且,是连环弩。
他一上岸,就一路西进,商衾寒与赫连傒刚刚结束一场恶仗,正是要论输赢的时候,他前有豺狼,背靠大海,谁能想到海上还能杀出程咬金来,自然疏于布防,让晋枢机轻轻松松就将阵线前推了几十里。而赫连傒,就像是和晋枢机互有感应一般,两人竟然在同一天进兵了。
赫连傒用的是骑兵,晋枢机,带地却是炮——他武装他海船的炮。
佩兰(3)
风行被困在晋枢机的船上,他虽不是娇气的人,可海路究竟走来辛苦,加上又身受重伤,他自幼跟随楚衣轻,也识得医理,只看那侍女每日给他伤口换的药和服的药,虽非极好,倒也对症,便知晋枢机对他虽称不上尽心,倒也算尽力了。他起初不能下地,后来在船上调养了一阵子,已经能上甲板走走,照顾他的女侍并不十分拦着他,他望着日月星辰方向,竟隐约猜出了晋枢机意图,心下不免仓惶——他这是要从海上进攻吧,他想对付的,还是父亲——也理当如此,六年前那一战,下令的是当今圣上,可真的兴兵平叛杀他父母毁他家园的却是父亲。只不知他要如何利用自己了。风行已想得清楚,无非就是作为人质,柳家的儿子能捐躯,自己就能赴难,靖边王门下,没有降兵。
其实,无论风行或是商承弼,到底是将晋枢机瞧得小了,晋枢机选择从海上进兵,一是谋定如此,二是势所当为。楚王盯着晋枢机的精锐就像盯着邻居嘴里泛着油光的红烧肉,片刻不肯放松,晋枢机若要兴兵,楚王定要安插人手,于情于理,于礼于法,于光复大计,于百姓民心,他都无法拒绝。大战在即,不能让楚地生民觉得他们父子失和,又不能拿自己辛辛苦苦练出来的玄袍雪衣去换一个父慈子孝的名声,晋枢机只得借寻宝为名,先派了两百人,再派五百人,最后派出五百人来。只是,他调度有方,每一批人都不是一同走,又命令多带旗帜,是以就连被派出去的水军自己也不知道前后共有多少批。更加上船上装备精良,晋枢机的水军又是三年前秘密操练,大家都觉得世子早有计较,不可能打无准备的仗,是以人人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