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衣轻在他身侧站定,却没有给出任何指示。
风行想了想,将那断折的白木枪杆拿起来捧过头顶,“此间并没有家法,二师叔——”
楚衣轻还没等他说完就抽走了那半截白木,飞泉剑削铁如泥,晋枢机那一剑又是全力施为,切口极为整齐,楚衣轻轻轻抚着白木平滑细密的纹理,隔空挥了一下。风行也不知是怕还是怎么的,身子突然一抖,楚衣轻侧过头细细看了他一眼,比手势道,“我知道你身上带着伤,放心,不会比你父亲莫名其妙的板子还疼的。”
“涣儿并不怕疼,师叔,我——”他突然觉得嘴唇好像裂了道口子,是太干了吗,还是太紧张,“我,我让师叔失望了。涣儿该打。”
楚衣轻缓缓摇了摇头,用枪杆指向贴墙放着的一张大藤椅。风行再一次舔了舔嘴唇,提膝走过去,正不知该跪还是该撑着,楚衣轻已经用那半截枪杆断裂的那头敲了敲藤椅的椅面。
风行顺从地跪上去,两只手圈住椅背,将头深深地埋下去,屏息凝神等到连脖子都僵了,却并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疼痛。风行下意识地偏过头,试图去寻找楚衣轻进一步地指示。楚衣轻却突然一扬手中的白木,破风的声音刮得风行耳朵生疼,就在心脏瞬间抽紧的间隙中,耳边有一个密匝匝的声音,“今天站在这里的如果是你父亲,你也耗着让他等你脱裤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商衾寒这样的人,他不是刻意要骗谁,只是政治家的老谋深算已经深入骨髓了
居然被二师兄甩了一巴掌啊,果然二师兄比小晋彪悍啊
可怜的风行,要倒霉啦
一百二十九、训诫
“今天站在这里的如果是你父亲,你也耗着让他等你脱裤子吗?”
“我——”风行的脸腾得一下红起来,这——二师叔这是什么意思啊。自己已经过了十一岁生日,不再是小孩子了啊。虽然小的时候是会被命令脱了裤子挨打的,可现在毕竟长大了啊。而且,昨天才被父亲教训过,虽说二师叔早都看出来了,可看出来和再给他看一次总是不一样的啊。
楚衣轻见他一颗脑袋鸵鸟似的藏着,也不知道在别扭些什么,索性扬起白木条来轻轻抽了下他屁股,风行被惊了一跳,差点从藤椅上掉下来。想到自己居然让二师叔等了这么久,二师叔不会觉得自己是不把他当亲人吧,念头转到这里,倒是不敢再犹豫了,将手伸到后面,摸到冰冷的铠甲,便更自责了。难道要二师叔隔着这么厚的铠甲打吗,自己实在是太——二师叔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的吧,应该不会吧。正犹豫间,屁股上又被敲了两下,风行脸更红了,连忙从藤椅上下来将铠甲脱下,身上已经出了一重汗。
楚衣轻握着半根白木的枪杆冷眼看他,见风行依然是将铠甲都叠得整整齐齐,连折痕也摆得棱角分明的样子。风行弄完了,便撩起了长衫,将后摆别在腰间束带上,小心跪到藤椅上去,似乎是想了些什么,才咬紧了嘴唇,将裤子褪到腿根。
楚衣轻提着白木走过去,随便就将他裤子又往下捅了捅,果然见到他臀腿之上排得整整齐齐的伤痕,有青有紫,肿得有一指高。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能骑马,他真以为自己养得不是儿子是兵马俑吗?楚衣轻扬起木棍就是一下,新伤叠着旧伤,风行抱紧了椅子,肩膀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
楚衣轻轻轻戳戳他右肩肩胛,风行知道这是让他认错的意思,他将那口才抽上来的凉气咽下去,“涣儿有错,涣儿不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嗖!”更狠地一下,毫不留情地抽在他臀上。真是可笑透顶了,不爱惜自己身体,这算是什么错。是孩子自己要被打得遍体鳞伤拖着一个红红肿肿的屁股去骑马打仗开疆拓土的吗?不关你的事,乱认什么错。
“啪!”又是一下。
感觉到家法的威力,风行知道这个认错是不被认同的,也对,只有父亲才会在意这种事的吧,“是风行的错,既然知道有任务,就不该犯错惹父亲生气。”他说到这里就转过头,“师叔,其实我爹并不是不心疼我,原本该打几百下的,就是因为有任务,才只挨了五十。”
楚衣轻只是再一次戳了戳他右肩。
风行知道,师叔不想听自己为父亲解释,他此刻想知道的,只有自己的错误,或者说,是自己怎么认识自己的错误。即使如此,他在开口陈述之前,却依然多说了一句,“涣儿不疼,”
楚衣轻的心突然沉了一下,休明,是你将孩子教得太懂事,还是,已经习惯了,习惯得连疼也不知道了。
“涣儿知道二师叔失望,不是因为我武功没有长进,而是因为,自小就知道应该胸怀天下,为人处事却还是这么没有气象。涣儿辜负了二师叔,可是,哪怕僭越,涣儿还是要说,如果有下一次,还是要和二师叔交手的话,涣儿依然会这么做。父帅的命令是赢,是攻下山寨,不管前面守着的是谁,涣儿都只能这么做。这和气度格局无关,这只是别无选择。狭路相逢,如果脑子里面只有道义,涣儿身之所系,是四十万靖王军,涣儿有师叔有家,二师叔,他们也有家有亲人啊。战场上,不服从命令就是死,退,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