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不再接话,放下了帘子,小声道,“公子不要在意,王公公和成康成公公是同乡。”
晋枢机自然不会和这种人计较,只在房中随意看了看,便顺手塞了一张银票到小顺子手里,小顺子吓了一跳,正要拒绝,晋枢机道,“不是给你的。我原来的那些人,多亏你师父周转送出宫去。他上下打点也需要钱,我今日虽然落魄,银子倒是不缺。你不用推辞,你师父自然知道的。”
小顺子听他如此说,这才收下。其实云舒他们几个人是花落和王传喜一块周旋送出宫的。起先他们并不肯走,但花落当时身份并未揭破,说是公子的命令,宫里只留自己一个人,云舒他们这才离开,都安置宫外,等晋枢机进一步安排。
“公子这么顾念底下人,是奴才们的福气。”小顺子道。
晋枢机笑笑,“你师父调敎得你很伶俐,你以后也会有福气的。”
“奴才就罢了,只服侍着师父,就指望着哥哥能给家里留后了。”小顺子说了这句话,突然跪了下来,“奴才哥哥得罪了人,御史那边闹上来说宦官亲属倚仗权势为祸乡里,奴才已是没根的人,家里就剩哥哥一棵独苗——”
晋枢机笑了,“你倒机灵。是你师父叫你求我的?”
小顺子道,“奴才不敢跟师父说。师父早说要约束家里人,怕是说了自己也吃不消。”
晋枢机道,“我想也是。”
小顺子只是磕头。
晋枢机道,“你先起来吧,隔墙有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小顺子未起身。
晋枢机道,“我今日落难,多蒙你和你师父照应。你既求到了我,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知道你的心思,断不会叫你家绝嗣。你起来吧。”
小顺子又磕了一个头,“不管最后成不成,得公子一句话,奴才来世必定做牛做马。”
晋枢机道,“我既应了,自然是成的,今生的事都说不定,何必来世做牛做马。今后有什么事先跟你师父说,再历练吧。”
小顺子是个极透亮的人,晋枢机只说了一句,他便知道是在指点他了。自己自进宫就跟着师父,如今家里出事绕过师父直接求了别人,恐怕师父心里不自在。想重华公子何等人才,今日竟肯折节教自己一个奴才,更是感激,不过记得刚才的教训,也不敢瞎谢恩,只道了声是。
后来,小顺子将这话学给王传喜,王传喜便指点他,“你以为侯爷作得好诗写得好文章就是才子了,他十三岁名满三江,旁人若经历他这一番折辱,必定一蹶不振,可他凭一人之力撑到今天,这整个天下,除了皇上,还有谁能给他气受,这才是本事。”
小顺子附和道,“我实在没想到,他区区一个降臣,竟然这么有分量。那裴御史人称铁面御史,本来咬住了哥哥这次占人家田地的事不放,要参宦官结党,纵容家属作威作福,请皇上裁断,大力整治宦官。可晋公子只写了一张字条就让他心甘情愿的闭嘴了。”
王传喜道,“你这猴儿要是想不到,能绕过我先去求他?”王传喜长长叹了口气,“内廷的事旁人看不明白,咱们当奴才的最清楚。楚地为什么连年免税,皇上为什么不再出兵戎几,这位临渊侯把持着大半个朝廷,朝上明着和他作对的,未必不是暗地里跟他一党的,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盘根错节,可怜那位熹和娘娘,只以为临渊侯单是凭着皇上的恩宠就能左右局势,哼,若单靠着一点宠幸,他能五年屹立不倒吗?女人的眼光的确是浅些。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还是师父看得深,早知道这位晋公子不是池中之物。成康跟您斗了那么久,还不是被您借着他的手——”王传喜眼珠微动,小顺子连忙住了口,他们是奴才,互相争斗本是难免的,可借主子的手打击异己,就不好说出口了。
王传喜道,“管住你的嘴。临渊侯是多好的兴致才教你一句少说话。你还记不住吗?”
小顺子连忙跪下应了,又替师父加了些热水搓着脚,“徒儿就是没本事,临渊侯才说,让我凡事多问师父呢。徒儿也不用长本事,只要凡事听师父的,自然飞黄腾达。”
王传喜轻轻摇头,“飞黄腾达,靠本事,也靠机会。师父不能保证你飞黄腾达,不过,只要你凡事循规蹈矩,我必定保得你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