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宸把酒樽往桌上重重一放:“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
他连“殿下”这个最后的尊称都省了。
驱车的马匹被他这下一惊,乱了些阵脚,车辇随之一颠,刚扶起的杯盏“桄榔”一声又倒了,最后滚到厚实的白羊绒毯上。
东门庆忙稳住马儿,担忧道:“殿下?”
“无事!”赫连万朔烦躁地挥了挥手。
车架内焚香袅袅,一时间陷入沉寂。
明明一炷香前尚温情脉脉,一炷香后却剑拔弩张。
“殿下的恩情,我记着,但是殿下做过的事,也请殿下记着。”
半晌后,容宸缓缓道。冷意犹存:“殿下帮我这次,我必不会让殿下空手而归。”
“你总是分得这么清楚。”
“不敢分不清楚。”
“你处心积虑要把那姓温的小子支开。可是你有没有问过他是怎么想的?他可能并不在意生死一事,不然也不会……”
“他不在意,我在意。”
容宸只用一句话,就把赫连万朔没说完的,全部堵回肚子里去。
“你在意他,却不在意他的感受,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赫连万朔笑意微嘲:“而且你不是说过,不随便剥夺其他人选择的权利吗?”
“我向来不按照世间的道理走,殿下应当明白。”容宸道,“若是真正在意,总会有些自私的。”
他双目微眯:“也希望殿下明白,我和殿下是在做一个交易。我为殿下取来殿下最想要的东西,但也请殿下尽力保他无虞。我们互不相欠。”
两项比较之下,容宸的态度已经摆得很明显了。赫连万朔紧了紧拳头道:“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即便是你,到手也并不容易。”
容宸颔首道:“殿下放心,容宸言出必践。”
赫连万朔盯着他,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咽了回去。
他不说话,容宸也不说话,就等着他回答。
“好吧。”
赫连万朔深吸一口气,最终应道。
容宸抿着唇:“多谢殿下。”
赫连万朔脸色又沉了些许。他起身,撩开帘帐,吩咐东门庆道:“这香熏得人头疼,叫人进来换一下。还有桌布,脏了,也换一下。”
叫人进去换一下?可是您一直惯用的就是这个香料啊,而且里面坐的不是……东门庆恍然大悟!
“是,属下这就叫人进来换。”东门庆拱拳道。
不一会儿,一个跛子一手挽马,一手端着小巧的银色方盘,慢悠悠地走过来了。
赫连万朔坐在车辇最前列的马驾上透了会儿气,见他过来,投去居高临下的淡漠一瞥,先行回轿了。
跛子恭谨地低着头,一言不发,跟着入内。
跛子一进轿,立刻换了一张脸。他把银盘往案几上随意一搁:“热死我了……可以摘头巾了吗?”
“腿怎么了?”容宸问。
“哦,没事。”温聿寒捶了捶小腿骨,“磕了一下。而且刚才那几只小猴子不是过来了吗?还是要适当装一装的,不然怎么瞒过去。”
他忍着疼,正常地踏了几步:“看,没事吧。”
其实是东门庆踹的,他这一脚可真狠,绝对是公报私仇,温聿寒记住了。
“这样啊。”容宸不再问了。
“对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温聿寒凑到容宸身边问,一个坐着一个蹲着,肩膀挨着肩膀,“还有,我说大殿下。”他看向赫连万朔,“您是不是有点事没给我们说?”
赫连万朔气还没过,越看他们这样越想起方才容宸抵在自己鸠尾穴上的指尖,心里越不舒服。不由沉着脸道:“注意你的用词。”
“这招对我没用。”温聿寒一笑,“我是人类,暂时不受您的管制。”
你很快就要受我的管制了。赫连万朔眯起眼,若有若无地瞥着容宸。
“没什么。”容宸答,“大殿下也不能对我怎么样。”
温聿寒不信,看着容宸:“真的?”
容宸也也看回去:“真的。”
温聿寒只有信了:“……好吧。”他无奈道。
赫连万朔咳咳几声,硬是将他二人的注意力强行转回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