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让我见见你父亲,我知道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我只求死前再见他一面!”
“父亲早就死了,”洛怜淡淡的说,“被你亲手打死的。”
婴玄仿佛被触动了最痛苦的记忆,竟然忍不住痛哭。
“怜儿,求求你,我一定要见见他,求求你,看在言儿的面上,帮帮我……”
看着婴玄满是泪痕的脸,洛怜一时心软,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个人有过这样的表情,在他的记忆里,他一直扮演着威严完美的武林盟主的形象。而且,他提到简言,更让他无法拒绝。
“好吧,我答应你。晴儿,先带婴前辈去客房。”
转过身对着婴玄:“婴前辈先休息一晚,沐浴后换身衣服,明日本座带你去见他。”
房里只留下婴玄和晴儿。
“婴前辈,请。”晴儿把他带到了客房,吩咐侍女送来换洗的衣物。
看着那件白衣,婴玄又陷入了回忆,许多年没有穿过白衣了吧,这间屋子正是自己从前住的,从出了百鬼花谷后,屋内所有的摆设和装饰都没有变,而且看得出每天都有人打扫。
看出婴玄的疑惑,晴儿说道:“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洛杨谷主曾经吩咐过,这间屋子要一直留着,不能做他用,后来洛风谷主继任,也一直留着这间屋子。”
晴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但她觉得自己并不讨厌婴玄。
婴玄一直看着晴儿,听她说着,不由得一直看着她的脸,晴儿觉得有些不自在。
“晴儿姑娘,可否问一句,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晴儿觉得莫名其妙,听到对方问起自己的母亲,便多了几分戒备。
“我的母亲,早就去世了。”
婴玄却是一脸悲伤。
第二日,百鬼花谷狂风大作,群芳飞舞,这里一年四季都开着花,颜色鲜艳。大片大片的花,血红色的曼珠沙华,暗红色的夜玫瑰,绯红的杜鹃花,绛朱色的郁金香……深浅不一的红,重叠的花塚。
只有一处长着一棵樱花树,年岁有些大了,洛璃妃和洛鸢亲手种下,洛鸢从花都带回来的幼苗,洛璃妃植的土。洛鸢死后,洛璃妃就抱着琵琶在樱花树下弹曲。
洛珏说:“怜儿,我记得父亲总是在傍晚的时候坐在那棵树下,也不要侍女跟着,只有我陪着他,他总是轻轻摸*的头,悠悠一笑看看我,又望着天空,百鬼花谷的天空总是弥漫着香气的。有一天他对我说,珏儿,爹爹不能再陪你了,你已经十五岁,可以继承百鬼花谷了。我问他要去哪里,他说,我要去寻他,他在等我,今天是你十五岁生日,爹爹再为你弹一曲。”
说到这里的时候,洛珏的眼里泛着泪光,黑色的瞳孔竟然飘过一丝幽蓝,他好像又回到几十年前的那个黄昏,洛璃妃温柔地看着他,抱着琵琶。
他说:“珏儿,这棵树要一直留着。”
在他忧伤的曲调中,樱花瓣上好像涌出了细细的泪珠,从经络里渗出来,慢慢地变成血的颜色。他眼睛里的忧伤足以燃烧这方圆几百里的花儿。
风一吹,百鬼花谷的上空飘起了樱花雨,他的琵琶声戛然而止,空气中的气息又恢复到当初的平静,万花的香气堆积在空气里。
“回头,看到那些樱花,它们突然就像列兵一样,慢慢地,一列一列的,倒塌下来。”
琵琶声永远地消失在花谷里,洛璃妃躺在樱花树下,层层叠叠的樱花盖住他,像一个塚包裹着他的身体。血蓝的眼睛,终于还是闭上了,一开始,就服下了毒药。嘴角的血还在渗出来,染红了琵琶弦,染红了樱花瓣,染红了胜雪的白衣,可是洛璃妃,终归是温柔地笑着死的。
洛怜曾问他,“爷爷,洛璃妃说的‘他‘到底是谁?”
“我的另一个父亲,洛鸢。”
今天,百鬼花谷又起了风,樱花飘着飘着都累了,整座花谷,只有那小丘上立着一棵樱花树,长在花谷最偏远的树林中。洞穴掩映在斑竹林的尽头,便是洛杨独自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
洛风很少来看他,有固定的两名暗影照顾他,百鬼花谷,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直到洛怜那天出现。
山洞口很小。里面却是好几倍大,并不潮湿,石壁上都是精心雕刻的樱花,还有洛涟的丹青,一幅接着一幅,整个洞内布置得很有韵味,很清幽,很冷清。
这个洞穴本是洛杨拿来葬洛涟的,当年他从婴剑山庄的东崖上把她的棺椁带了出来,存放在千年冰封的雪崖上。
很长很长一段日子里,他拖着羸弱的身体,在这石穴里雕刻,布置。每一朵樱花都是他亲手雕上去的,大大小小的樱花,支离破碎的樱花,妖娆冷清的樱花,每一朵都是一个故事。
雕了不知多少年,双手总是血迹斑斑,凿子和刻刀也不知坏了多少把。
三年的日复一日,满墙的樱花终于完成,可是洛杨竟忘了自己的初衷,他都忘了雪崖上的洛涟,他就一个人在这洞穴里睡着,没有再出来,他忽然觉得,这个墓一开始就是为自己建的。
“爹爹。”
洛杨正在午睡,不过他随时都可以睡,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终日都是沉睡的。
但他睡得很浅,听见洛怜喊他。
“怜儿来了,快过来陪爹爹坐会儿。”
洛怜没有走过去,“爹爹,怜儿给您带了一个人。”
洛杨抬起头,忘了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