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晃了晃,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血洞,嘴一瘪就要哭。
何自足体内的几个兄长这下是彻底看不下去了, 大哥一鼓作气夺了他的身体,丝毫不耽搁,冷着一张要哭不哭的委屈脸, 旋身跃上屋顶,迈开步子便跑。
跑不多远,大哥便觉得颈后生风,下意识地一矮身子,一道流火便从他背后挥来,把他头顶的雨珠搅碎成带血的火滴,洒了他一背。
王传灯居然还追着他!
险险躲过一招后,大哥破口大骂:“我操!这个死疯子!”
只剩左手的王传灯将丈八火镰扬过头顶,再度朝何自足后背劈去,大哥灵活一滚,一击再失,巨大的惯性把王传灯即将流血殆尽的身体踉跄着带倒在地。
大哥心里一喜,快步在砖瓦间踩踏几步,将原本拆分成两段的“琴瑟”重新合二为一,往空中一抛,纵身跃起,准备御剑而去。
谁想他刚刚跳到半空中,脚腕就是一阵切骨的疼痛。
不知何时又爬起了身来的王传灯用火镰勾住了他的脚跟,楔入他的肉中之后,在空中将火镰舞了一个圆满的圈,随即狠狠朝院里甩去!
何自足的身体自高空落下,被雨水洗刷得松软无比的泥土接住了他的身体,并贪婪地吞噬起从他的胸口和脚后跟溢出的鲜血。
王传灯也随着这一击坠落在地,他佝偻着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呛出血来,每一口血里都混合着大量的鲜红血沫。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半分罢手的打算。
他用火镰将自己残破的躯体勉强支撑起来,断臂让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眼睛里却依旧跳跃着一簇烈烈的火。
王传灯说:“……还给我。”
何自足在剧痛中及时抢回了自己的身体,他翻身站起,可脚一迈就是钻心的疼,他硬是咬着牙没哭,一把拎起昏迷的长安,重新调集妖力,一掌朝王传灯胸口推去。
王传灯这样的情况,已经躲不过任何攻击,他索性正面迎受了这一掌妖力,胸口顿时浮现出五个紫黑的指印,迅速红肿溃烂、向内腐蚀过去。
然而这甚至没能阻碍他往前行进的步伐,只是他唇边涌出的血更急,失却了血色的脸配合着急速涌出的血,有一种诡异至极的美感。
何自足再不敢恋战,连续三掌推出去后,猫着腰扛起长安,唤来“琴瑟”,忍痛抓住中间的手柄,翻身爬上,狼狈遁逃。
直到逃出很远,他仍心有余悸地不断张望着后面,生怕再有一把镰刀神出鬼没地朝他的颈间抹去。
……他显然是多虑了。
王传灯没有驭空的法器,而他也已然失去了御风的能力。
漫天彻地的雨水之中倒伏着一个王传灯,两道肺部的贯通伤让血源源不断地自他体内流失,可他竟然靠着一身铜骨和肌肉,一次次试图从泥水中站起。
“……长安……”从他口中发出了弱不可闻的低响。
他呼唤着远去的人的名字,直到自己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前,他一直用尽全身力气呢喃着长安的名字。
……
何自足回到宿阴山云仙洞时,并不急着进门,而是大狗似的蹲在门口,直到等来了一个巡山归来的小妖,才摇晃着立起身来。
他通身渍染的血迹吓了那巡山的小妖一大跳:“您……”
何自足回来的路上已经疼得哭了好几场了,现在眼圈还是红彤彤的,哪怕瞪人的时候眼睛里还漾着一汪可怜巴巴的水:“……别嚷嚷!主上呢?”
原本何自足才是这宿阴山上说一不二的主上,但自从向小园来了之后,主上就换了人。
小妖们起初以为何自足是图一时新鲜,抓个人类来玩玩儿,玩腻了就算了,没想到向小园的主上位置稳固了这十数年之久,单就是向小园这份调/教人的手段,都叫这帮小妖们俯首帖耳。
小妖低声道:“主上昨天又咳嗽了,咳到了子夜还没完,现在正睡着呢。”
何自足把昏睡着的长安推给小妖,捂住胸口的伤处,嗽了两声:“把这人身上的衣服都给我扒了,好生清洗。”
言罢,他又吩咐道:“叫人给我打桶洗澡水来,有什么止血的丹药全都送到浴池来。”
……向小园虽说看不见,但嗅觉却是一流,何自足连洞府都不敢进,生怕把血腥气带进去,熏着了向小园。
况且,何自足很怕向小园嫌弃自己没用。
一个时辰后。
悠悠醒转过来的向小园被一个散发着清凉柚子叶香气的怀抱搂了起来:“媳妇,我回来啦。”
向小园揉着眼睛:“让你抓的人抓回来了?”
“抓回来了!”何自足点头不迭,嗓音积极向上,一如求父母表扬的小孩儿,“全须全尾的,哪儿哪儿都不落!”
向小园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何自足的下文,不觉皱眉:“……完了?”
何自足:“完了啊。”
向小园沉默半晌,突然伸手在何自足身上摸索起来。
何自足慌忙往外挣:“媳媳媳妇别摸,等晚上!等……”
向小园不再和他饶舌:“你怎么了?”
何自足心里一阵发虚,又不大敢撒谎,只好漏了一点点口风:“受了一点点伤,不要紧。”
“躺好。”向小园拖了拖他的手,又给他腾了一点位置,示意他上床来,“要是只受了一点点伤,你早就哭天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