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季三昧醒了。
但是季三昧的双眼仍是闭合着的,他的嘴唇翕动一番,终于哑声说出了他昏厥后的第一句梦话:“……我没事,沈兄……”
沈伐石步子一滞。
季三昧捏住他袖翼边缘,珍惜地在指尖搓一搓,就松开了,无力地落在了榻上。
当着众人的面,沈伐石堂而皇之地俯下身去,轻轻将吻落在季三昧微微颤动的眼睫之上。
见状,长安呆愣了一瞬。
而沈伐石倒是面色如常地直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他怕自己若是再回头看上季三昧一眼,就真的舍不得离开他片刻了。
目送着沈伐石踏出门去,王传灯、卫源和季六尘紧随其后,长安落在最后。
他往后退了两步,缓缓来到了床侧。
长安在榻边跪下,注视着季三昧。
——他的呼吸很急促,细小的汗珠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浮动着碎漫的光芒,双唇血色充盈,水汽满满,是气脉冲虚的结果。
望着这张昏睡的小脸,长安的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番。
王传灯走出屋门几步,发觉长安没有跟上来,也没多想,折返了回去:“长……”
他惊骇地看到,长安背对着自己,颤抖着俯身吻上了季三昧的眼睛。
……那是没有被沈伐石吻过的另一只眼睛。
“……安。”
他的姿势和沈伐石一模一样,但是要远比沈伐石小心谨慎万倍,似乎生怕把他的小师弟碰碎了去。长安薄软的唇噙住季三昧纤长的睫毛,细细地抿了一遍,样子倒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长安本来是乌发木钗地梳了个端端正正的四方髻,一吻之下,长安心绪大变,头发炸得像是一朵绚烂的小烟花,木钗被头发撑开,一头泛着绿光的小卷毛顺着肩膀披坠而下。
他回味许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王传灯的存在,猛地一回头,恰好和王传灯视线相对。
长安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瞬间羞成了绯粉色,头发乱七八糟地堆作一团,微微张着嘴,一副小孩儿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茫然和害怕。
王传灯的呼吸窒了几秒,一言不发,转头离开。
长安顿时急了,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木钗,朝着王传灯的背影急追而去:“灯爷……灯爷,我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法师的战斗主题:最强王者畅游英勇黄铜。
☆、 第52章 五通神(十)
沈伐石、季六尘和卫源业已经走出院落, 长安追着王传灯至院中,扯住他的袖子, 惶急得要命,仿佛即将有一把刀要当头把他劈成两半似的:“灯爷……我不是,你不要告诉师父……”
像长安这样的小孩子,没有学会太多世事,倒先学会了察言观色, 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会没糖吃。
王传灯转过身来, 目里仿佛含着一道芒硝,但其内含蕴的温柔却让长安愣了一愣。
王传灯看着有和季三昧一模一样面容的长安, 喃喃地问:“你为什么要活成他呢。”
他又伸手拍了拍长安的脸颊:“你什么时候才能活成你这张脸的样子?”
长安迷糊着抓住了王传灯的手:“我现在很好啊。”
王传灯笑了, 长安更愣了。
王传灯多数时候都在笑,然而多数时候的笑都是含讽带刺的,眼皮一掀,上唇和下唇以微妙的弧度夹出一点稀薄的笑意,长安虽然分不清这与普通笑容的内涵差别, 至少也看得出表象。
他觉得只是走过了一扇门,王传灯就变得不是那么像王传灯了。
长安甚至还回头狐疑地看了一眼那扇颇有古怪的门。
任长安抓住自己的右手,王传灯抬起左手,按住他的脑袋,揉了揉那蓬乱的卷毛:“没人能□□他们中间的。生不能, 死不能,你也不能。”
长安不服气,还要申辩, 撞上王传灯近在咫尺的视线时也不惧:“我以后可以的。”
王传灯替长安把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怎么一个个的非要去撞南墙。”
“小师弟不讨厌我。”长安很自信。
王传灯却意外耐心地问道:“你敢让他知道你亲他吗?”
长安这下彻底确定王传灯把他的小动作看了个底儿掉了,一个低头,羞红的脸就抬不起来了:“我……我……”
王传灯继续说:“他若是知道总督亲他,他会很高兴。”
长安再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了。
“长安,你知道阿难的故事吗?”王传灯问。
长安摇头。
“阿难喜欢上一个少女。”王传灯徐徐道,“他对佛祖说起时,佛祖问他有多喜欢那个少女。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从桥上走过’。”
长安先是露出向往之情,但又不免疑惑:“灯爷,你为什么要说这个呢?”
王传灯:“……对总督来说,教他再多等五百年也无妨。”
长安并不晓得关于季三昧和沈伐石的前尘往事,对于这样的说法自然是无法接受:“……我也可以。我是一棵树,我能活很久。”
“你活多久就会等多久。”
“我能等。”